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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诺言深许(52)
第53章::苦心存良知
其实,写出这段话的许书诚已经知道,他又要做父亲了。
田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月,就快藏不住了,她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想。
他问,“能不能——”
“不能。”她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打。”
他苦笑,“我是想问能不能不要逼我,你知道我舍不得我女儿。”
她哭了,“难道这个不是你的孩子?”
他沉默。过了好半天才说,“她可能活不长了。”
“那如果治好了呢?”
他眼里闪过绝望的神色,先是摇了摇头,最后咬牙说,“如果治好了,我就去争取自由。”说完他又看了看田然的肚子,“走到这一步,我也没有退路了吧。”
其实还有个前提他不好意思说出口,那就是如果许诺死了,就算他不离婚,她的妻子也会和他离婚的。她那么有洁癖的人,只要他摊牌她准定毫不犹豫地将他踹出去。之所以能忍,还不是因为女儿。
这点田然也清楚。
所以,许诺的生与死,几乎都通向一个结果。只有生死未卜,才丝丝入扣地牵动着这场三角关系的整个局面。
不过她自然一无所知,依旧天天像八爪鱼般腻在父亲身上。
而韩靖则是装作一无所知,但只要许诺稍稍头疼脑热,家里就会出现盖着血液科大戳的处方,其实药都是治感冒的,许书诚哪懂,总被吓得如临大敌。
时间也心照不宣地来到了这一年的九月末。那天,田然挺着八个月的肚子来找许书诚,他说好要陪她去做产检的,可显然他忘了。
她站在他家楼头的阴影里,看他牵着可爱的女儿,背着一个长条型的袋子向后山的方向走去。
小姑娘走得慢,他便耐心地陪她走走停停。她远远地跟着,看着,步履蹒跚,内心辛酸。
终于来到了一条小河边,他安顿好女儿坐在小板凳上,自己把背着的东西一一掏出来,是一套渔具。上饵,甩钩,入水,他动作娴熟。
他悠然自得地和女儿享受着亲近自然的宁静与专注,却将另一个也属于他的即将出世的孩子完全忘在脑后。但是,她能去怪他么?还是该怪自己呢?
选择是她做的,他不想要,虽然他没说。
爱也是她主动的,他其实只想找个精神出口吧,是她要飞蛾扑火。
想起这两年多的经历,她终于觉得累了。她疲惫地靠着一棵树慢慢坐下来,将目光投向远处。这时候她不受控制地想念起家乡来,想爸妈和哥哥,但是,她又有什么脸回去面对他们?她咬咬牙,自己种下的因果自己吞,否则还能怎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收起心里无限漫延着的迷散与凄苦,将眼波再次转回那对父女所在的方向。而令她意外的是,许书诚不知去了哪里,而他的小女儿此时正欢快地跑向通往水面的台阶。
她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但她很快就明白了危险正向小女孩伸出魔爪。她已经扑在水里,只能看见一双小手在慌乱地招摇。
那一刻,她来不及多想,本能地捧着肚子向河边急奔,她踏到水里时,恰巧够到她仅剩的指尖。借着浮力,她刚好可以把她托过来,不然以她现在的体力,还真是抱不动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了。
水比她想像中深,已经快要没到她的胸口;也比她想像中凉,瞬间就浸透了她的衣裤。
她在这条对常来人说不算凶险的小河里无比艰难地转身,走向岸边。突然她听到了一声惊呼,接着就看到许书诚慌张地跑进水中,他一只手抱起女儿,另一只手扶着她,将她搀上浅水轻漫的台阶。
一上岸,许书诚一边拍拍打打地控着许诺喝进去的水,一边焦灼地问她,“没事吧?感觉怎么样?你要吓死我了。”
她抱着胳膊站在风里,腿有些发软,她想问,让你这么紧张的是你女儿还是我?
想想没意思,不问也罢。
孩子哇一声哭,就清醒了。
许诺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时,先看到的竟是爸爸从未有过的凶神恶煞的脸,他一巴掌打在她的屁股上,“你怎么这么淘气,爸爸只上趟厕所的工夫你就这样不老实,看看阿姨那么大肚子去救你要是出了危险怎么办?!”
那是许书诚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许诺,当时就是觉得心里又闷又痛,手便不由自主地抬起来了。其实许书诚自己也说不清,他究竟是紧张女儿呢,还是担忧他的女人?
他不理许诺被吓坏的样子,用一张薄毯将她裹好,自己又脱下外衣,拉着田然说,“快把湿衣服换下来。”
她把他的衣服抱在怀里,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算了,我还是赶快回家洗个热水澡就没事了。”
“好好。”他慌忙跑向附近的街上拦车。
她慢慢地走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就湿了。这个时候,也才有空好好想想刚才发生的事。她救了他的女儿,却也意味着眨眼之间她就把天降的好运还给了老天。她想得够清楚了,如果许诺离开人世,他很快就会是她的。
但是,她现在也要做妈妈了,她知道孩子对父母的重要。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失去女儿,恐怕他的余生都要在自责与悔恨中度过。她不愿看到那样的他,所以就算冒险她也要出手相救。她忽略了自己出于本能的善良,倒是宁愿把原因归结为爱情。爱的理由虽然没有善良的心意高贵,却更能说服自己,也显得不那么虚伪。
出租车上,他不时担忧地望向她,“真的没事?要不先去医院吧?”
“没事儿。”她勉强笑笑,“现在去医院不被医生骂死才怪。等明天吧,明天我去产检。”
他悄悄地握住她的手,当着女儿不好说什么,只轻声说,“我晚上给你打电话。”
她偷偷看他一眼,却突然发现许诺在盯着自己,她温和地将小姑娘湿淋淋的头发向耳边拢了拢,“刚刚吓坏了吧,以后可别再乱跑,多危险呀。”
“你说,你去河边干什么?”许书诚仍然怒气未消。
“我……”许诺小声答,“爸爸的帽子被吹到河里去了。”
“那有什么关系呢?再买一个就行了。”
“可那是爸爸最喜欢的帽子呀。”
许书诚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他拍了拍女儿的头,“替爸爸去捡帽子应该表扬,不过要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才可以做,人和物品比起来,人永远最重要,记住了么?”
她想起来了,那顶帽子是她送的,现在它可能顺着那条小河不知漂到哪里了吧,而自己是不是也正如他手边的一顶帽子,无论怎样喜爱,终究要输于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人。
她轻叹一声,却听许诺突然问,“阿姨的肚子里装了什么?”
“一个小弟弟或小妹妹。”许书诚边解释边拿过女儿的手,“你要不要摸一摸?”
许诺的小手果真在田然的肚子上摸了一下,并好奇地问,“那阿姨疼不疼?”
她苦笑,“现在不疼,不过生的时候就疼了。”虽然是在回答许诺,可她的话更像是说给许书诚听,告诉他一个女人愿意为她爱的男人经历生育的疼痛。
“那——”许诺突然从小背包里摸出一块糖来,用稚气的声音说,“阿姨,这块糖送给你,你要是疼的话就吃掉它。我每次打针的时候,爸爸都会给我一颗糖,吃了就不觉得那么疼了。”
“真的呀?”她把那块糖托在掌心里,笑着摸了摸许诺的脸蛋,“那谢谢你喽,阿姨好希望生出一个像你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儿。”
说完这句话,她和许书诚飞快地对视了一眼,而许诺则咯咯笑着爬上了父亲的腿,于是他们的手便不得不悄无声息地松开了。
她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颗糖上,她想起一年多以前的车厢中,他是怎样将那种甜蜜实实在在地放在了她心里。如今,她的女儿竟也送了她一块糖,这预示着她的人生会真正甜起来么?她会成全他们么?
不,不能那么想,她是个无辜的孩子,不该被诅咒。她狠狠地摇了摇头。
那天夜里,田然的肚子突然疼起来,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她挣扎着敲开了邻居的门。很快她就被送进医院,两个小时后,剖腹产下一个未足月的女孩儿。
她刚刚清醒过来,护士就告诉她,“是女儿,不过现在还不能抱给你看,她需要先在保温室里待一段时间。”
她被吓坏了,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我女儿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别紧张。”护士安慰她,“因为提前了很多时间,身体虚弱是难免的,所以要观察一下。”
她还是忐忑不安,急得直想掉眼泪。
天亮后,许书诚才匆匆赶来,握住她的手,一连说着“对不起”。
她无力地看着眼前这个赠予她痛苦的男人,说,“总算过去了,我以为我挺不住了,好在终于还是挺过来了。”
他弯下身子怜惜地抚摸她憔悴的脸颊,眼里写满心疼。在他无声胜有声的注视下,她又融化成了一汪水。忍着依然疼痛的身体,她露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咱们给女儿起个名字吧?”
“好啊。”他找了个凳子坐下来,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和一个便笺本,思索着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名字呢?”
她想了想,“你已经有了个女儿叫许诺,那咱们的孩子就叫许愿怎么样?”
“许愿……”他边重复边低下头,笑着在纸上一挥而就,然后递给她。
“许心愿。”她笑了笑,“好,这样叫起来似乎更柔美一点。”
“我们要许一个心愿,”他温柔地看着她,“希望她好好长大,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说实话这心愿并不浪漫,但很平实。
“对。”她仍然盯着纸上那三个漂亮的字,“我们还要做一对称职的父母,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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