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欧阳绛遇到了她爱情上的第二春。她说她并没有很心动,只是记得段安安说过,我们都怕疼,不管是什么方法,不痛的方法就是好方法。这一次绛没有像遇到林泽那样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的小秘密。从她认识何霭开始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讲给了我们。何霭是个温吞的人,干什么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以至于有一段时间绛一直问我们是不是会错了意,何霭只是那她当朋友。
温吞的何霭终于表白了,具体的细节绛没有说。那天对我们而言都是遗憾的,因为女排在最后一节输给了古巴,与金牌失之交臂。
很多年后绛跟我说,当年一定是眼瞎了才看上何霭。和与林泽的关系不同,在和何霭的相处中,绛明显占了主导位置。何霭会等着绛放学,给她带零食,陪她逛街,给她拎包。他不介意我们占用了他们的二人世界,甚至在我们逛街的时候在后面跟着,帮我们踅摸踅摸附近的吃食。
有一天我们去逛街,何霭在后面跟着。段安安忽然转过头来说:“何霭,你是不是随便谁都能亲啊?”
“为什么?”何霭尴尬的看着段安安
“因为和蔼可亲啊~”说完段安安爽朗的笑了,何霭红着脸,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姑娘朝绛的方向看去。绛没有看他,而是在哈哈大笑,然后对着段安安说:“何霭不可亲。”然后我们继续笑着。
我们的高三就在这一片哈哈声中来了。
林伊被她爸爸强行薅回家,绛和段安安也在外面租了个房子,离我很近。这样时间变得自由了很多,我们三个的卧轨时间变得越来越多。不管卧多少次轨,主题始终只有一个,我们要考到哪里去?
我当时是想考F大。严一只想知道林伊去要考哪里。绛说,不想留在北京,去哪里都好。
“那你跟何霭商量过吗?”
“没有,我觉得他应该哪儿也考不上”
“啊?我觉得何霭好可怜呢”
“有什么可怜的,自己都不努力”
“你真的喜欢他嘛?绛”那天我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可能,真的没有,特别喜欢吧。”
“所以,你还是忘不了林泽嘛?”
“不知道,多少有一点吧。不过不会再反反复复地想,他为什么就消失了那么久,没有牵着他姐姐的手像牵着女朋友,为什么那个骄傲的笑容是什么意思?我不相信,他骗我……”说着绛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开始哽咽。我不知道该往下说些什么,尴尬的看着严一。严一嫌弃的送了我一个大白眼,“你说你是不是欠,好好地提那个谁干嘛?啊?林伊到底有没有跟你们说她要考哪啊?”
严一一说话,绛也笑了。他的世界,永远都是那么简单,上学、吃饭、林伊。哦,不,应该是,林伊、吃饭、上学。
9月底《匆匆那年》的广播剧播出了,每晚11点半。在那个手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年代,电视被隔绝在客厅。自己坐在卧室里,除了写作业就是写作业。还好手机还能听广播。为了防止被发现,耳机要从左边的袖子里穿进去,从领子里穿出来,左手托着耳朵,假装在思考,右手拿着笔假装在写作业。我们就是这样,用三个月听完了《匆匆那年》。我到现在都记着祂的开篇,每个人都有青春,每个青春都有故事,每个故事都有回味不尽的美。每天晚上我们跟着故事感受着他们的喜怒哀乐,白天到学校叽叽喳喳讨论着陈寻和方茴的未来。我一直觉得林伊很像方茴,她安静的画画,从来不表达自己,基本上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严一比陈寻的追求更加凶猛有力,但林伊的心里防线显然比方茴高很多。她应该是比方茴坚强的,只是看上去太容易让人心疼了。
“你不觉得林伊很像方茴嘛?”我跟绛说
“那谁跟方茴在一起了?”严一的耳朵只要听见关于林伊的一切,就会变得比狗鼻子还灵敏。
“陈寻啊”
“那我就是陈寻!”
“可是他们后来分手了,陈寻劈腿了”
“我操,这么傻逼,那我不是陈寻”
“你肯定不是陈寻啊,你最多是个乔燃,默默地喜欢,默默地离开”
“他那是乔燃啊,”绛打趣地说“乔燃要有他那不要脸的劲,陈寻早被KO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严一,严一”一个蚊子一样的小声从后面传过来
“怎么了?”严一噌的一下回了头,这大概是林伊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严一兴奋的恨不得跳到桌子上
“你桌上的卫生纸能借我一点嘛?”
“啊?啊?卫生纸,卫生纸,给,都给你,够用吗?不够我包里还有。”说着严一开始翻书包
“不用了,够了,谢谢。”林伊拿走卫生纸回到座位上,严一略带骄傲的转过头,兴奋的对我跟绛说:“林伊跟我说话了,林伊跟我说啊~”此时,我跟绛都觉得认识他,是我们人生中的耻辱。
“我们听见了,我们不聋!”
“你以为她是鼻涕虫啊,你那么大一卷纸都不够用。”
后来,没等广播剧结束,书就上市了。我们冲到花市书店,已经卖完了。我们又去了王府井。那天下午画都没好好画,全在看小说。一口气读到最后,哭的稀里哗啦的。后来,再读,再哭。读第一遍的时候,像在听朋友讲朋友的故事,第二遍、第三遍的时候就像在回忆朋友的故事。东华门、平安大街、朝阳门华普、地坛公园对我们都太熟悉了。我们甚至跑到网吧,就是为了去查2000年的耐克杯冠军是不是25中。甚至计算过,方茴家住双安,北四环骑车到东二环内,以方茴的时速至保守估计要骑一个半小时,按每天7点15到校,她每天不到6点就要出门。甚至去找过到底有没有忙峰酒吧,直到很多年后大张伟在采访里说他们在忙蜂驻唱,那时候还会想有没有遇见那个唱《匆匆那年》的男孩。陈寻大概是81年的吧,因为比大老师大两岁。现在想想,方茴就是傻,陈寻就是渣。但是这个傻子,这个人渣骗走了我们那么多眼泪。从看书的时候就在期待着电影上映,这一不小心就等了七年。从我们最美好的年纪到我们已经开始慢慢的讨厌自己了。我唯一猜准的,就是彭于晏演陈寻。但那已经是七年后的陈寻了。
不管是陈寻还是乔燃,严一都没有机会。他大概只能当赵烨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最先喜欢方茴的应该是赵烨,是他先发现方茴没有说过话,也是他陪方茴骑到双安再兜回家的。如果不是他,不管是陈寻还是乔燃可能都没有注意到方茴。方茴的心从来都没有在赵烨的身上停留过,就像林伊从来没有在意过严一。
广播剧还没有结束,我们就去了各自想报考的学校上专业课。严一不知道林伊到去哪,就索性选个最好的,去了央美。绛不知道要去哪,就跟我一起去了F大。或许是因为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那段时间我们回忆起来真的是刻骨铭心的。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拎着画箱背着画板出门,北京的冬天,刮风都想在刮刀子。凛冽的寒风把脸刮得生疼。好在那时候人不多,公交车上还有座。上午素描、下午色彩、晚上速写,反反复复周而复始。在我们没见的三个月里,严一终于做了一件事,让我们觉得他还是个有尊严的人。
联考结束,已经三月了。我们坐在卧轨的小石头上,严一兴奋的说:“老子谈恋爱了!”
“我操,你追到林伊了?够…..”我的牛逼还没说出来,就被他打算了
“不是,是我在画画认识的。”
“什么?你背叛了林伊?”我惊诧的看着他
“什么叫背叛啊?我连背叛的机会都没有好嘛?”
“也是,也是。那林伊知道嘛?
“我也不知道,上次那女孩来找我,她好像看见了”
“所以?你是想让我们问问她知道了吗?”
“额……”
“那女孩,这叫的也忒生分了吧。我要是你女朋友,我就打死你”
“可惜你没这个机会,哈哈哈”
“你大爷的,我还以为你有本事了呢。没想到啊,提到林伊还是得跪着走。”
大概就像段安安说的那样吧,那时候我还是个宝宝,除了玩就是玩。唯一能想想的就是自己要考哪里。最后我去了武汉,绛去了成都,严一去了广州,再后来就出国了。我们都没留下。林伊也去了武汉,和我们学校就隔了一条街。大学的时候,严一去找我玩,还一直感慨,要跟我换学校。绛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跟何霭分手了。是何霭提出来的,他和段安安考到了同一所大学。绛说,她很开心,这么她可以没有任何负罪感的去成都了。我们各自享受这自己的大学生活,基本没有联系。期间严一来过武汉,我去过广州也去了成都。绛没有来过我们的城市,她在天府之国享受着她安逸的大学时光。
“大概就是这样吧,我们的曾经。没有那么多的刻骨铭心,就像涓涓细流。很平淡,但很愿意回想起那段日子。很简单,很干净。”
这大半年的时间,我断断续续的听完了欧阳绛的故事。却对沈绿然的经历充满了好奇,她曾经是那么简单快乐的少女,她口中的那个她,和我眼前的她完全不是一个人。而我问,她却不再回答。她的快乐,随她讲完的故事一起消散了。她又变回了那个上班、下班、出差的干活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