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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竹笙被生活压迫到无能为力的时候,在漫漫长夜辗转难眠的那些夜里,他总会情不自禁的回想起自己年轻幼稚、不谙世事的那些年。只因在那里,在记忆深处,欢乐温馨的记忆会永远为他定格,在他需要的时候,只要他有了想被治愈的念头时,它们总能恰逢其时的为他呈现出他乐于见到的那一幅幅惬意的如诗如墨般的画卷。
竹笙在这里长大。在他还未曾用自己的力量走出这个地方之前,他属于这里,属于这座山谷。
与山谷背面那些邻居家们一样,竹笙家的房屋也是土墙黑瓦样式的土胚房。但在他看来,只有他家的房屋是最精致与气派的——背靠一片茂密的山林,在冬季一片银装素裹的覆盖下,迷雾笼罩其中,显的神秘而又朦胧;两侧是较陡一些的山坡,被数十米长的高低不一的高坎——它们由石头堆砌而成——分割成数块儿大小不一的梯田。在辛勤劳作的老一辈们数代心血的浸染下,在如今的春天,这里俨然成为了绿色的庄园;山林的脚下,与第一块儿梯田交汇的地方,有一口六七十年代留存下来的的山泉老井,每到盛夏的时候,时常会听到火罐柿子和板栗掉进井里发出那清脆悦耳的“叮咚”声;堂屋大门对面正对着三公里外的另一座山峰,从山峰脚下通往他家的庄园连着一块块金黄的稻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秋风习习吹来,掀起层层金浪,飘来阵阵稻香。山峰下是一条曲折蜿蜒的山沟。当暴雨到来的时候,从山林深处淌出的河水都会从他家门前两侧窄窄的沟渠流过,在山峰脚下汇集,奔向更远的山沟深处。
竹笙尤其怀念山谷里春天的味道。每当他翻起这幅只属于他的记忆画卷时,他的耳边总能能飘荡起儿时他和父母兄弟姐妹们宛转悠扬的嬉戏吵闹声。
堂屋门前宽坦的院坝是祖辈们用智慧与汗水换来的,只因那院坝边缘是一道近七八米高的石坎。竹笙并不喜欢这道高坎,因为记忆里他从这道坎摔下过好多次。值得庆幸的是他从未受过伤,父亲说这是因为他八字够硬;哥哥说他那是皮厚,耐摔;只有母亲听到他摔下去后第一时间把他搂在怀里,为他擦掉混着泥土的泪水;姐姐会跑过来询问他哪里疼,帮他轻轻的揉捏痛处;妹妹会在他身旁转着圈蹦跳着挥手大喊:“二哥又哭啦......,二哥又哭啦……”
在那高高的石坎下面是一块儿近两亩大小的稍显平坦的庄稼地,因一次夏季被山林中奔流而下的大水冲过后,使得原本肥沃的土壤被泥沙所替代。后来这块地就被父辈们称作为“河坝”了。
竹笙当然不记得河坝之前是怎样的模样。在他的印象里这里曾是一片油菜花海、也曾是玉米林、还是花生们成长的乐园。但他只希望,这里只是一片永恒的油菜花海。只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油菜花海所描绘出的画卷比其他别的更能让他印象深刻。
虽说山谷里常年都照不进什么太阳,但事实总能够证明并下达这样的定义:当画卷铺展开来时,一切以往的不合理总能变成理所当然。因为没人会觉得记忆里的事物会远远没有现实能带给他更多的憧憬。
遍地金黄醉了人,田间陌陌景和春。风吹油菜花飞舞,四野香浓最朴真。
竹笙挎着竹篮穿梭在比他还高出一个头的金灿灿的花海里。他捡起一片又一片发黄的油菜叶子,一股脑的全都扔进竹篮里。当篮子装不下它们的时候,便也就到了游戏开始的时候了。
竹笙会将篮子丢弃在原地,然后呼唤哥哥并向哥哥所在的地方奔去。因为他知道哥哥就在这片花海里,等着他寻觅。当他听到哥哥的回应并快要找到哥哥的时候,哥哥又会快速离开原来的位置,而竹笙又会听到从不远处传来哥哥的回应声,竹笙也就不得不换个方向继续寻觅。这种在旁人看来是闲的无聊的游戏,在他们的眼里确是总也玩不腻的,因为当下的他们,暂时还找不到比这更有趣的游戏。这是他与哥哥总也玩不溺的游戏。他们管这游戏叫做”捉虾米”。其简单的游戏规则是:先用猜拳选出充当虾米与捉虾米的人,然后捉虾米的人需在原地捂着眼睛倒数十个数,倒数完毕之后方可开始行动。当虾米被捉到后,就反过来,由充当虾米的人做捉虾米的人。但一向狡猾的哥哥总是不太愿意遵守游戏规则,夹之,他又觉得和弟弟玩闹有失哥哥本分,这也就使得原本是为了开心而娱乐的游戏不得不向着一个不好的方向发展,直至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竹笙寻了好久都寻不到哥哥,他有些生生气了。他的气是没来由的,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其实这种游戏并非双方自愿的,只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充当游戏的一角罢了。而别人是否配合着和他玩儿,完全取决于别人。他没有理由去痛恨别人,但一想到那些跟他玩儿着玩着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一走了之的人,他心生不满,觉得受到了欺骗。而人一旦处于这种境地,也就免不了会失去一部分理智。
竹笙疲倦而狼狈的回家了。他的衣服汗湿,鞋子也跑丢了一只,身上沾满油菜花瓣,油菜花的味道和汗液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他一见到躲在爸爸身后的哥哥,就立刻冲了上去,他将哥哥推倒,使劲挥拳落在哥哥身上,没多久,两人就彻底扭打在了一起。
这种矛盾,父母管的不多,按照父母们的意思:兄弟俩没有不打架的,越是亲兄弟,打的才会越狠呢!事实好像和父母们说的一样,上一刻还扭打在一起的兄弟俩个,下一刻就一起被吩咐重新进入到油菜花海里,这倒不是让他们继续重新玩游戏的意思,而是为他们因玩闹丢了鞋和一竹篮猪草而付出代价。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鞋子和那筐猪草,否则就别回来了——这是母亲大人的意思,他们必须遵从,且没有转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