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堂屋后,毛浓胜又说:“表妈这情况,多半是胃出血。我现在也只能尽心了,能不能好,就不好说了。反正你心里要有个准备。”
郭达山怔怔的半日没说话,却突然顺着眼角滚下眼泪来。
“浓胜……”郭达山说了两个字后,却又再没啥说了,只是看着毛浓胜,然后擤了把鼻涕,甩在地上,又再擤了一把鼻涕后,终于没忍住,“呜”的哭出声来。毛浓胜叹口气说:“我尽心吧。”
熬了几日后,郭刘氏终于没挺住,在一日晚上撒手去了。走的时候,她已经不会说话了,却神志仍然清楚,眼泪汪汪地看着唯一的孙子郭瑞年,且抓着他的手不愿意放开。
瑞年有些难受也有些害怕,便不住地掉眼泪。
郭德旺掰开她的手说:“老婆子,你放心去吧,瑞年一定能说个好媳妇。”郭刘氏便又看她男人一眼,然后就无声无息地闭了眼睛……
银花和张长玲、郭三妞都瘫跪在地上,伏到郭刘氏身上哭了。银花连喊了几声“婆”,就呜呜咽咽痛哭不已,张长玲长叫了一声“苦命的妈耶~”,号啕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又哽哽咽咽的差点背过气去。郭三妞只是流泪,却不出声。
郭达山蹲在地上,一声儿不吱,眼泪和清涕流了一地。站在炕沿前的郭德旺将手中的拐棍在地上猛磕了一下,骂道:“山娃子!现在就靠你拿主意了!在那只个干叫唤,有啥用?”
郭达山抬起泪眼,看着父亲说:“大,你说我倒该咋办呢?”
“咋办?你把你妈背上山去?!”郭德旺骂道,“老早就说,叫把寿枋子给漆了,你不管事。叫把你妈跟我的老衣早早儿预备下,你也不管事!你早弄啥去了?”
“大,你现在说这些倒有啥用呢?”郭达山说着,又泪水长流。
郭德旺长叹一声,挨到炕沿上坐了,说:“现在还能咋呢?寿枋就那样了。今黑就去把汪耀全跟他大请一下,事情该咋过,就叫他爷父俩承办去。老衣也得今黑请工做。叫银花去把温麻子请来,再叫几个女的,连夜把老衣捺好。”
去汪家老院子因为要过桐树坡,郭达山便叫瑞年给他做伴,又点了一根火绳要子,踏着月光走了。郭银花想叫妹妹跟她一块儿去温麻子家呢,却又担心屋里剩下母亲和爷爷两人守着奶奶太害怕,就先去喊起来了李梅子,叫她给自己做伴,去了王家堡子。
梅子他妈毛顺珍也起来了,先去箱子里拿了两块红布,给两个儿子每人枕头下放一块用于辟邪,然后就去了郭家。
她先陪张长玲哭了一阵子,然后就宽慰郭德旺说:“表叔,你也甭难过。表婶一辈子是个热心人,活着没受下罪,现在也算享福去了。”……呆了一会儿后,她又说一句:“传江和传河还在睡着,我先回去一会儿,等梅子回来了,我再过来。”告辞出来,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