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遗大人正和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耻笑修的战果呢:“果然是只会动嘴皮子的废物,才猎获一只小禽,可人家毕竟是外来人,你还好意思跟人家相提并论,真是丢尽了青丘国众臣工的脸面了!”像是故意让人们听到似的。
只见坐在文官四座的修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却也没办法,只得忍着,看着大王希望有个交代。
大王听到后也只是和稀泥似地说道:“肥遗,注意别失了分寸。”
可是那肥遗依然不依不饶,轻蔑地说道:“告诉你,你敢跟本大人比高低,也不看看你是哪根葱,缺了哪根儿筋,今儿别说是骂一顿你,就是揍一顿你,你又能把咱咋样呢?还有,咱倒是觉得,打得猎物多固然重要,可是若只是些野鸡野鸭,小鹿什么的,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本大人要打猎自然挑着最凶猛的打,净打些野鸡之类的,飞禽之类的,不是让大王触景伤情白白地难过吗?你说是不是啊相柳大人?”肥遗此时又把矛头指向了正悠然喝酒的相柳大人。
可是相柳大人却不似那修完全沉不住气,并不辩解一言,他只顾笑着举起杯子里的酒水,冲着大王敬酒,然后干脆地一饮而尽。
“肥遗大人,您说我也就罢了,可是我听方才这话中似乎有话,是否也含沙射影大王呢?”相柳稳稳地端出辩辞。
大王正视着肥遗,也不知是肥遗醉了还是怎么了,满嘴里放狂话,什么“我若是大王,定叫……”
“大王,肥遗大人想必是醉了,他说的话您也不要往心里去啊……”我站起来劝勉道。但是崇刚哥却扯了下我的衣角。
“孤当然知道他自然是醉了,也清楚他的品性,算了,由他去吧……”可是大王终归是扫兴了。
待我坐下后,崇刚哥窃窃对说道:“大王不喜欢他,修又是大王跟前的红人儿,肥遗却和咱们非亲非故,看他的样子也定是个不讲礼数没有规矩的家伙,彪儿你虽然赖大王器重信赖,可为了他得罪了修惹上一身骚,到时候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便恐怕不那么方便了,你说你这又何苦自己找麻烦呢?”
离开?我现在竟然浑不知我其实并不属于这里,崇刚哥的话中情中理,切中现实。
“崇刚哥,你话虽如此,不过彪儿我也不知怎得就是对这个叫作‘肥遗’的人的印象不错——率直、不羁,没有别人那么多花花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不过他刚才那样对大王讲话我还真是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嘞!幸好大王没有怪罪他。倒是崇刚哥在抚谷镇曾对我说平日最讨厌人身上的这些虚伪的东西,怎么这会子又埋怨起肥遗大人了?”我转过头来看着他,一脸狐疑。
“做人总有操行的,他那样说话,说好听叫风流不羁,说难听点也可叫作轻佻无德,倒是无关乎做人真不真,假不假的。”
众臣子觥筹交错,举杯碰盏,好不欢快。礼乐声中回荡着肥遗的酒醉之言,似乎根本不理会大王方才所言,又微带酒意地说道:“你们别拦我,我没醉……”大王也并不理会肥遗,任他撒着酒话。
“周大人、崇山侯,你们原不是这里的人,也可吃得惯我们这里的菜肴?今天不同往日,就着祭祀的仪式,上的菜肴固然意头不错,不过未必能合了你俩的胃口。”大王看到崇刚哥细嚼慢咽着便这样问道。
“大王,崇山侯今日不舒服,可能是狩猎的时候被吓坏了。”我失言说出了口。一说完便被李崇刚迅速扯住袖口。
听闻这些话,底下的臣子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各自议论着今天发生的情况。倒是欣大人依旧喝他的酒,并不曾说半句话。可是大王见我这样,大概只是觉得我有口无心,虽说不高兴,却也没和我计较什么。也是,倒底是没说出什么端详来,大臣们议论归议论,顶多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可是我并不这样认为,当时那么多人在场,没有不透风的消息的,想必之前也一定有人的耳朵已经听到了实情了。
大王不顾这个,神色一转,对着欣大人满脸笑颜,大方地说道:“欣,你真不愧为国之能臣,箭法还是那么筋道!这次战果颇丰呐!连我这个做大王的恐怕都有所不及。”大王举起酒杯以示庆祝。
欣喝完敬酒后立刻出席,扑通地跪倒在地,辞道:“大王谬赞,臣子自当竭尽全力保卫我青丘国国泰民安,大王御宇周全,纵横捭阖,小的们不过是唯大王是瞻,尽点绵力而已,大王切勿伤悲,所谓智者劳心,愚者劳力,各守本分,做人不可强求一应俱全的。”
“好了,你的心意,孤岂有不知,起来吧,饮酒吧。”
欣便又回到座位上去了。稍时,苍岩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赶到欣大人身前,悄悄地递了几句话,猜想大概是涉及狱门关的囚犯的情况。不过欣大人倒是神色镇定,并不能看出发生了什么要事。
这时太乐署一干人等早已经摆设好钟磬笙鼓许久了,大王示意,宴乐声起。另有数名蛇女手执龠翟而舞,舞时依籥声为节拍,与笙鼓相应,钟磬雅正,笙籥悠扬铿锵,鼓声敦穆,歌声清越,舞姿款款。
真是酒不自醉人自醉,大家只顾好酒好肉地吃起,举杯敬酒不停息,在一旁互相或说笑或揶揄或恭维。
在融洽和乐的气氛中时间过得很快,此时已经上到第十三品菜肴了。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缉熙台上开始掌灯了,圆盘树形银饰高烛台上的烛火,头顶殿梁上的彩绘宫灯也都顺次点亮了。
此时,大王大袖一挥,太乐一干人等皆退去,舞尽歌止。
这第十三品是一道大菜——油光晶亮荆山孜然立烤全犛。要由两个人抬着进来,放在了缉熙台的正中央处。灯火下,立式烤架上的烤全犛果然油光晶亮。
“角觝之戏,旧例皆有。皇朝鼎新,我武惟扬。 文武之道,一弛一张。宣角力手入场。”玉树在大王的暗示下宣道。
此时看到原来祗候于丹陛处的几名大力士大摇大摆地上来了,他们皆是身高八尺有余的蛇身人面的彪形大汉,赤身着白色的犊鼻裤,头绑红、黑两色头巾,英武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