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来的车辆匆匆而过,在这么热闹的街市,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她:一个穿着栗色毛料西服的女人。她头戴灰色礼帽,脖子上粗粗结了一条红领巾,干瘦的脸上,躺着无神的眼,皱纹寂寥地陪着五官和她的额头。
她坐在那棵梧桐树下,阳光把树叶的影烙在她身上,还烙在她揣着的三只苹果上。苹果红嫩嫩的,圆胖胖的,被梧桐枝叶的影描摹出三个身形,酷似一家三口的欢颜。她望着苹果出神,眼里闪出光亮,晶莹地的泪溢出眼眶。
已记不清是多少年前的秋天,起着风,天上零零落落飘着小雨,她在这个街口的小摊上买了三个苹果,让孩子拿着,自己到马路对面的邮箱去寄信。她刚把信塞进邮箱,即听到一阵刹车,这是她生命中最大的声音,因为它,夺走了她唯一的孩子……她明明边走边回头看孩子,可再回头时,看见苹果从他未拎好的网兜里跳了出去,看见他慌忙追赶的身影,叮嘱他不要乱跑,妈妈帮你捡……可风太大了,孩子没理会,他眼里只有那圆滚滚的苹果。
“妈妈——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苹果,对不对?”
“妈妈——你能买一个给我尝尝吗?今天我得了双百……”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些声音随着刹车声嘎然而止,世界变得空旷无垠,围观的人群铸成了厚实的围墙,把她的心封印在里面,再也没出来。苹果静静地躺在孩子的手里,身上溅满了孩子的血迹……
她还记她投递的那封信,内容这么写道:
震豪:孩子又长高了,又得了双百,天天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丈夫在边疆殉职时,也是秋天吧?
每年这个季节,她总会穿上丈夫的衣服,戴上孩子的领巾,在那个街口,梧桐树下等待,她曾对好奇的路人说,她能看到他们手牵着手,笑着向她走来,像从前一样,像手里的三只苹果一样,再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