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的三级跳

基因

基因是DNA分子上具有遗传效应的特定核苷酸序列的总称,是具有遗传效应的DNA分子片段。基因储存着生命孕育、生长、凋亡过程的全部信息,通过复制、转录、表达,完成生命繁衍、细胞分裂和蛋白质合成等重要生理过程。生物体的生、长、病、老、死等一切生命现象都与基因有关。因此,基因具有双重属性:物质性和信息性。

基因是地球生物演化出来的“生物信息技术”。正是这种信息手段,才使得生命的形式能被压缩存储起来,如同有了设计图纸与使用说明书。在生命的进程中,可以利用基因来生产生命所需的物质,维持生命的活动。在分裂与繁殖的时候,通过基因,能保证分裂与繁殖产生的依然具有生命,依然能生产相同的物质,保持相同的性状。基因是很稳定的,但依然有小概率导致在复制的时候出现“错误”,而发生变异。这种变异带来性状的变化,在自然选择之下,大部分的不适应环境的变异被淘汰了,剩下小部分适应环境的变异存活了下来。

是否可以有其它形式?

既然基因是一种信息载体,是否有可能有一种进化依赖的载体跳出细胞核,不再受制于DNA,从而产生新的进化形式?

答案是肯定的,并且这种进化信息载体已经存在了上百万年。这种新的信息载体就是模因。

模因

模因(meme)一词是基于古希腊语mimeme (μίμημα)(模仿事物) 并由生物学的基因(gene)一词变化而成。由道金斯在“自私的基因”一书中首次提出。模因是通过非遗传的方式,传递和繁衍的社会文化与文明的基本单元。也就是说,人类的文化也跟基因似的,有独立的单位,有自己独特的结构,可以被复制、组合和传播。模因其实就是构建我们人类心理与文明的基因。

自私吗?

关于基因与模因的“自私性”,我想多说几句。

有比喻说,基因与模因如同车上乘客,而我们人类就是载客的汽车。基因与模因是永生的,它们似乎是不择手段地繁殖,一旦达到目的,就抛弃了载体,不管人的死活。

这个比喻本身有个问题,因为它是拟人化的,认为基因与模因有邪恶感。基因的自私只是人类站在自己立场上的解读。基因不是被设计出来的,它也没有自我意识。它只是在自然选择的过程中刚好演化成了这个样子。只有能生存下来,能被复制传播,才能被今天的我们看到。也就是说,是自然选择本身,决定了基因是“自私”的样子。

模仿与模因

在250万年前,人类的祖先开始与黑猩猩的祖先分化开,大脑的容量逐渐增长为原来的3倍。大脑容量的增长被认为与学习模仿行为的优势之间是相互促进的。大脑容量大的人类祖先,具有学习模仿优势,具有更强的生存繁殖能力,而在自然选择中胜出,而进一步促进了学习模仿的发展。

论语开篇第一句话,就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学,是行动反射,是学到自己的行动中去。 《尚书》说:“学,效也。”就是效法,就是模仿,我要学他,就是效法他,模仿他。他怎么做,我也怎么做,这就是模仿。 所有的学习都是模仿,我们从小牙牙学语,就是模仿大人说话,每个人都是在模仿中长大。

法国社会学家塔尔德(G.Tarde)最早对模仿进行研究,1890年出版了《模仿律》一书。他认为模仿是“基本的社会现象”,“一切社会行为都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模仿”,并提出了三个模仿律: 1、下降律:社会下层人士具有模仿社会上层人士的倾向。2、几何级数律: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模仿一旦开始,便以几何级数增长,迅速蔓延。 3、先外后内律:个体对本土文化及其行为方式的模仿与选择,总是优先于外域文化及其行为方式。

少数动物也有模仿行为,但与之相比,人类的模仿行为有灵活性和可塑性,有办法在新的环境下应对新的问题。人类的模仿能力,正是其在长时间的自然选择中胜出的根本原因。通过模仿,一代人的经验才能被传承,新一代人才可以站在前辈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创造出更多、更有效的经验和技巧,而不是从零开始重头再来。通过模仿,模因才有了实现的基础。

早期人类生火和制造石器就是文化基因,也就是模因。而模仿的行为,就复制并传播了这种模因。而且模因并不只是简单地被复制,而是不断被改进优化,在实践与思考中,模因在进化。

语言与模因

因此,只有人类在模因的帮助下,学会了生火和制造石器,并且传承发展了这些技能。还有一项人类的技能——语言,也与模因密切相关。

语言的作用就是为了交流传播。语言的产生,是为了更好地传播模因、传播我们的文化信息,因为它是最佳的传播载体。

目前世界上总共有5561种语言,但其实所有的这些语言,都有完全一致的深层语法规则,都从同一种语言原型演化而来。这是因为,语言最初诞生之时,它的功能就是为了传播模因。

模因的优势

当我们产生一个新的想法,我们就创造了一个新的模因;当我们把这个想法告诉给其他人,我们就传播了这个模因。

所以,模因无时无刻不在被创造,无时无刻不在被传递繁衍,也在无时无刻不在被湮灭。好的模因被四处传播最终保留下来,而无效的模因则快速消失,如此适者生存。

如同大千世界的基因种类繁多,模因也是万花齐放。模因,可以以故事、艺术设计、音乐、信仰、科学定理、菜谱等等形式,存在于我们的大脑之中。

和基因一样,模因的传递,需要满足三个条件:那就是高繁殖性,高保真性和长寿性。语言在提升模因的繁殖性、保真性和长寿性这三个方面,都具有不可比拟的优势。语言的出现与发展,进一步促进了模因的进化发展,也就促进了人类的进化发展,让人成为了人。

和基因相比,模因的传播其实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但是,模因和基因不同的是,基因被束缚在生物体的DNA之中,一旦离开生物体,基因便无法存在,而模因却不受生物体的限制。模因突破了基因在存储容量、传播广度和速度等方面的诸多进化极限,极大加速人类在文明上的发展进程。

模因的根本载体是大脑,传播的根本方式是模仿。而模仿这种复制与优化模因的能力,是在优势大脑的基础上产生的。因此,模因的关键就在大脑。模因就如同大脑中编好的软件,而软件可以增删也可以优化。有了模因的人类,从此多了一条与基因并行的进化通道。通过在大脑中进行软件的更新升级,使得每个人都可以在一生当中不断进化自己。成长成为了确实可行的,一个人成功与否不再只限制于基因。

社会阶层的起落,政权帝国的更替,思想主义的兴衰等等,都有模因在其中发挥主导的作用。它无时不刻在重塑自然,重塑社会,重塑我们的文明。

如果人类的文明史,以文字的发明算起,只有短短的7千到8千年。即使人类的文明史,从能够站立的猿人出现算起,也只有短短的二百到三百万年罢了,这只占地球38亿年生命史中的千分之一。

但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人彻底地改造了地球,并迈向了太空。模因给人类带来的改变,给世界带来的改变,远远超出基因在过去几十亿年的积累。

生命3.0

生命1.0,指的是硬件和软件都靠进化获得,且只能靠进化来获得的生命体。那么人类之前的生命都是生命1.0,自己无从决定命运。

生命2.0,指的是硬件靠进化,而软件是可以自己设计的生命体。人类就是生命2.0形式,身体是进化来的,而大脑中的软件,也就是模因,是可以自己设计升级的。

生命3.0,指的是硬件和软件都可以自己设计,也就是在人类所有能力的基础上再增加一个,随意改造设计自己身体的能力。换句话说,生命3.0完全掌握自己命运的。

技因

目前生命3.0的候选人已经出现了,就是以技因(TEME)为新的进化因子的人工智能。技因,代表着程序、算法、代码等一切生活在数字世界的生命体利益。技因由科技传播 ,并发明出各种形式使自己生存。

你应该听说过,谷歌开发了AlphaGo(阿尔法狗),这个程序击败了围棋世界冠军李世石和柯洁。AlphaGo还有一个升级进化版,叫做AlphaGo Zero(阿尔法狗零)。

这个升级版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没有参照人类任何的围棋经验,完全自学成才。它面对的只是一张空白棋盘和围棋规则,通过自学来提升自己的围棋技能。

在学习完成后,AlphaGo Zero以100:0的绝对优势战胜了基于人类经验的AlphaGo。这样的胜利意味着,机器不再需要人类的模因,也可以独自进化,而且会进化得更好。

未来

未来有一天,也许人工智能突破了门槛,通过技因进化的它,可以设计出比自己更好的程序。而这时开始,人工智能将以现在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迭代升级,也就是说技因的进化速度是超乎想象的。

那时,生命3.0真正诞生,并且会挣脱人类的制约。就如同过去,模因挣脱基因的制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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