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有声
世间之花,看不尽。
尤喜野生的,顽强,随性,不慌不忙,从从容容,在田间,路边,圳台,山坡,石缝,墙头,屋顶,但凡有一点尘土的地方,就有它们的身影,以一副“旁若无人,我就是我”的姿态傲视人间。
每一次遇见,总会心生喜欢。
疫情期间,我常漫步行走在山坡上,其时正值春天,一路山花烂漫,姹紫嫣红,有叫得出来名字的,有叫不出来名字的,有爬藤缠绕的,有直愣愣开着的,有挤挤挨挨一起的,有独自一旁绽放的,花朵姿态万千。
在一处斜坡,一大片一大片盛开的白色花朵向我扑面而来,那白扇着翅膀,那白逼着我的双眼,起码成百上千朵,不对,若我能数一定不止这个数,那是何等的壮观,漫天飞舞。我知道了,一定是哪一位衣袂飘飘的仙子从这里经过时挥了一下手,撒了这一片白。
不然,这荒山野岭,没有人居住,谁会在这里种呢?
走进这样的画面里,我哪里还愿意移动脚步,我只想成了画中人,任翻飞的花儿围着我,思绪早就和花儿一样蹁跹起舞,缠绕回旋。
一个夏日早晨,我行走在小巷,脚步中我的目光被墙缝里一朵朵微小的蓝色花儿吸引,蹲下,细赏起来,微微的晨风摇着绿叶,对开的花瓣似蝴蝶精灵在墙上翩翩起舞,又仿若是小姑娘头顶别着的发卡,我正准备掏出手机定格几张画面,一个老妇从后面走来,也陪着蹲下细赏这花朵,还提议如何拍的好,静静的时光里就这样莫名的感动,这小小的野花儿,以从容不迫的姿态给了我们心灵的喜欢。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味穷。”
秋天不止有红叶,还有葛花。
晚秋赏葛花,那是一番景象了,不争在春天,不开在夏天,偏偏落叶满地枯黄时,以磅礴张扬的气势轰轰烈烈满山遍野地开,仿佛要把整个秋天包围,仿佛在向落叶的秋抗衡,你越落我越开,且昂昂扬首,野得霸气十足,野得毫无道理。
一直不喜欢张扬霸气的人和事物,葛花就不同了,霸气里有让人喜欢的紫,有忍得住寂寞在秋天盛开的底气,在超市旁边的垃圾场里,靠边的斜坡上,葛花就在这里安了家,覆盖整个坡面,此时正是秋风瑟瑟,葛花却开得正好,好到你以为是在春天,那是多么美丽的紫色花瓣,那是多么浪漫的颜色,你从这里经过,一扭过头就跌倒在紫色的时光里。
曾在冬日的下午,朋友家门口的荒园地里无数的小小花儿晃着我的眼睛,一朵朵,一丛丛,欢欢喜喜,热热闹闹,拥挤着,那颜色,天空一样的蓝,是我喜欢的蓝,朋友说,我家有天然的花园,的确,开得这样高兴,让人羡慕极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天精心照料的阳台之花一直一朵也没有开,我有点失望,正要踏出阳台,墙壁上一株叫不出的黄色小花闯入我的视线,细细的,小小的,柔弱中透出让人敬佩的坚强和自信,心“怦”然一下就开朗起来。
空闲的花盆里,不知什么时候也冒出一株野草,隔些时候,花盆里已是一盆紫了,是我从小认识的酸丢草花,心里自然是又惊又喜,我细细凝视,对方扯着我的衣角不让我走。
让人讨厌的一包针,开起花来比谁都卖力,一出门随处可见,椭圆形的花瓣,小小的圆球花蕊,仿若一朵朵小雏菊,从春天到夏天,从夏天至秋天,都可以见到它们的身影,又随性又快乐,把人间的计较全抛弃了。
牵牛花就比较顽皮了,除了在地上开,还喜欢攀爬,爬竹子,爬树干,爬墙,爬电线杆……有一个春节,去亲戚家,居然把一座茅屋全部覆盖,开满无数的喇叭花,简直就是天然的花屋哩,春风里扬着头,欢快地向着路人打招呼。
芦花,最喜欢冬天。
最后出场,惊艳路人。
高高昂昂,茫茫荡荡,千絮万絮,千飘万飘,就是等你路过。
灰色调,朴素至极!极至素朴!
我书桌唯一的一瓶插花,就是芦花,几年了,一直这个颜色,从来没有变过。
我一直觉得这些花儿都会说话的,当我静静凝视着它们时,它们也会回敬我,或点头,或摆舞,或搔首弄姿,或藏于叶子下面悄悄对我笑,它们都把我当成朋友哩。
我常想,这个世界如果没有这些植物精灵,这个世界将是多么的黯然失色,是多么的无趣。
静静的开,欢欢喜喜地开,大朵小朵,或艳或浅,迎风就雨,不问季节,不闻世事,没有半点矫情。
野性里,有洒脱,有随意,有骨傲,更有风情万种。
以美,以爱,以顽强,以从容,抚慰世间之人。
野花之美,就是这样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