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公交车上。太阳明晃晃地照进车厢里。虽说今天是立冬，自打今儿起就进入冬季了，可是这太阳照着，身上热烘烘的，倒像是小时候晚春时节，棉袄都穿不住了，老人还不让脱，身上的那股子燥热劲儿。

可是公交车上的人好像穿得也不薄。时尚点的，穿着毛绒绒的大衣，偏又露着大长腿。轻便点的，穿着轻暖羽绒服和瘦腿长裤。像我这样穿厚风衣的，倒不多。可是我不炫耀长腿，我用厚长裤把它们藏起来。只要腿脚不冷，身上就不冷。再说，还有太阳这么热辣辣地照着呢。

有朋友跟我说，她双休天就喜欢乘坐公交车在熟悉的城市里转悠。你还别说，虽然在这座城市里工作生活，可是每天早出晚归、来来回回就是那几条线路，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公司，再不济就是常去的几个地方。所以，还真不敢说对这个城市有多了解。

坐上公交车，你不用操心要去哪里，只要跟着车晃就行。公交车的线路很长，走街串巷，你会看到不同的街区，不同的大楼。车外的风景不一样，上车、下车的人也不一样，也还新鲜、有趣。要是车子经过你喜欢的地方，也可以下来走走，累了、倦了，就地休息，再吃个饭。不想转了，又坐公交回家。

我觉得她的这个点子好玩，今天星期六，刚好要出门，又不着急，索性也看样学样。就坐了公交车，在路上慢慢晃，顺道看看风景。

车窗外经常会是拦起来或者圈起来的栅栏。好像这座城市总是在建设。建地铁，埋管道，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好像生活也就是这样一路建设一路前行的。要是坐公交车转了一大圈，都没看到施工的场景，恐怕还会觉得奇怪。

建设其实也蛮好的，漂亮的大楼越来越多，公共设施也更加周到、齐全，环境也显得更加现代，就像人本身。从小到大，人不也是不停地成长着。一代又一代，更摩登，更潮，更聪明。只是人有一点，到了中年，又开始衰老。因为我们总是把眼睛向外看，所以看到的都是环境的改变，可是一旦我们向内审视，就会发现，自己也在变。今天开心了，明天又有点丧，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呢，自己的老态已经日渐显现了，想法有时候也赶不上趟了。

今天是星期六。我们的日子里过了多少个星期六，上个星期六在干嘛，再上一个又在干什么？好像日子就一直这样重复着，可是我们的时间就这样一轮一轮地过去了。有人说有梦的人在奔跑，没想法的人在流浪。那么我们现在这样，算是奔跑，还是在流浪呢？又或许，跑一阵子，再流浪一阵子，也不赖。

没有施工的路段，大楼房屋都在太阳底下晒着，有人在路边等车，有人在街上闲逛，也有人步履匆匆。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一路前行。

在路上。我们好像自打出生就在路上，这条路通往哪里，好像一直顾不上想，现在还只顾着往前走，过完今天，继续过明天。

生活似乎也还有目标，不同的阶段，目标都不一样。只有到了最后，老得动不了了，那个时候可能才会静下来想，下一个目标会是啥。

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下午出门时，巷子里有几位老太太在靠墙晒太阳唠嗑。几位老姐妹都花白头发，有的牙齿也不齐全，但都笑眯眯地，聊得火热，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开心事。老人的开心恐怕都在儿孙身上，在猫狗身上，在花草身上，再也没有什么新鲜的花样。恐怕只有家里的年轻人回来，才会给他们这条老河道注入新鲜的激流，还会激荡上几天。可是等到这股水流奔流向海而去，这些旧河床恐怕又恢复了孤独和寂寥。

人有的时候还真是怪，一直在路上的时候就巴不得停下来歇歇脚。可是真正让你歇下来的时候，可又想着还是忙碌一点比较好。得陇望蜀，这山看着那山高的眼光似乎总是改不了。

这就好像坐车和骑车。一直坐着，难免无聊，公交车里虽然有风，这风都是从窗户口吹进来。要是有人不喜欢开窗户，你就吹不着。而且，即便是坐在车窗边，向外看，你的视野也会受限。你只能看到这一边的风景，而且不管是不是看清楚了，车子开走了，你就看不着了。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以前骑车的感觉。如果是骑车，这风恐怕不止撩动发丝，还会吹遍全身吧。

记得有一次是冬天的早上，我骑着摩托车赶往集合的地点，参加冬季越野赛。在拐弯时，身子倾斜，车子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拐过弯之后人和车都渐渐直起来，手上一使劲，再给点油，车子又疾驰向前了。那种感觉有点像是飞一样。好久都没有那种飞驰而过的豪情和惬意了。

也有的时候骑车就没有这么潇洒。有一次我骑了一辆大摩托车赶路，时间很紧，路上车还很多。我一会儿骑得飞快，一会儿又需要紧紧捏住手刹。记得有一个弯我拐得太急，车头拐过去了，车身还是直的，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拧折了，庞大的车身还是不肯动一下。

可是即便如此，回想起来还是觉得骑摩托车更痛快。又或许，是那个年纪，那段记忆比较痛快。不像现在，坐在公交车上，除了胡思乱想，就剩下左摇右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