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小时候父亲不太会在家，时常都是和妈妈两人睡在床上。之后上学，因为父母做生意又很忙，外加上我自己脾气差，每天早上穿衣服梳头发都会大哭大闹，所以幼儿园全托在赵老师家，小学全托在班主任于老师家。

    赵老师人非常好，他老公也非常好，我还清楚的记得她晒的香蕉片非常好吃。至于赵老师，在她家的日子明显拘束了许多。也许是因为随着年纪的增长开始学会看人脸色了。在她家因为马桶被上堵了，遭她老公开玩笑说，以后上厕所你就去楼下草丛里上。那会儿还是把什么话都特当真的年纪。所以每周五回家总是要才厕所里呆很久。想想也许是因为这些事情，现在的性格才会如此委屈吧。这些是题外话了。

    因为全托的缘故，与父亲总是很少见面。想起来与父亲有关的画面大多是在饭桌上的，要不就是与吃饭有关的。例如他的三十岁生日那天的晚餐，我将奶油抹在他的脸上。某个周末带我去小区门口去吃早餐，他笑话我胃口大吃了整整一笼蒸饺和一笼小笼包，他原以为我吃不了的。他在家请朋友来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在家里打葡萄糖。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来新疆找我们玩，中午在家里烧了饭菜吃，导致我因为下午去学校迟到而不敢进去，又回家了，接着又因为害怕老师批评两三天都没去。现在想想也是搞笑的。端午节妈妈煮了一盆的粽子和鸭蛋鸡蛋，我们三个把鸡蛋鸭蛋用来不碰看看谁的比较厉害……当然除了这些，还有因为我故意按掉他播放青藏高原的碟子，而遭到他的吓唬，随便找了一条软绳子就要来打我，还好是老妈拦住了；因为我的缘故，父母吵架，吵过两三次，这些画面我还是记得的。

    在新疆租住的房子，客厅有张床。爷爷奶奶、亲姑姑们和表叔叔来都是来住家里的，床自然而然会多起来。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里就有三张床。说起来有些丢脸，那时表叔叔住在家里时睡那客厅那张床，时常会和他吵架，一说不好我就威胁他说要在他床上撒尿。你尿。我毫不客气。最后辛苦的是老妈，倒霉的是我。老妈一直骂我笨，也不知道把裤子脱下来尿，这样她就不用洗我的裤子了。那张床没亲戚来时是爸爸睡的，因为他会看电视看的很晚。他很爱看新闻联播，在家必看。所以晚上七点到七点半电视的所有权归他，而我无所事事，只能被迫看新闻联播，但每次第一条新闻都没播完我就睡着了。所以第二天醒来就躺在爸爸的身边。

    小时候家里有很多碟子，天线宝宝的、铁甲小子、什么雷欧奥特曼啊、赛文奥特曼啊，这些都有。奥特曼打怪兽这类的想看却不敢看，总是躲在被窝里，声音开最大，只听声音不敢看画面。奶奶看见了会很无奈。受到奥特曼们的影响，我便时常做关于怪兽的梦。梦见怪兽要来了，幼儿园老师要我们靠墙排排坐，怪兽一只腿踩下来有房子那么大。有次梦见我躺在爸爸身边，说是怪兽来了，我害怕得躲进他怀里，他拍了拍我的背安慰我说“别怕，有爸爸在呢”这时床边出现了三道影子，三个穿着战斗服的人被爸爸指令着怎么去对付怪兽。自那之后对父亲总是有着淡淡的敬畏感。

    对父亲过世那年的记忆很模糊。模糊记得那年跟着大人们去了上海，在医院和旅馆之间往返；暑假去了大姨家住了一个夏天，被接回家后没几天，父亲就离世了。

    父亲去世后，我们的联系只能通过梦了。在新疆的表姑和妈妈通电话时提起她梦见父亲没内裤了，第二天妈妈就去他的墓前烧了几件内裤给他；隔壁爸爸好朋友的妻子提起说梦见了他，穿着单薄的裤子，妈妈去烧了纸钱那些迷信的东西。

    永远都是别人梦见父亲，他去世那段日子我从来不曾梦见过他。之前问过妈妈她有没有梦见爸爸，她说他刚去世那段日子天天梦见，我想是不是我不够想念他，所以才梦不见他。父亲过世后第一次梦见他是在初中的某年。梦见他和他的助手在街上文具店买东西，我看见了他，便开始大哭。爸爸无奈地笑到说，别哭了别哭了，不来了不来了。之后我就醒了。

    在那之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梦见他。有次，在街上我看见了一个人，跟父亲一样，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提着皮质的公文包，脸简直一模一样，我看傻了，站住了，但是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看错了，长得一点也不像，身材也不像。

    这几年，梦见父亲的频率有所增加了。父亲的遗像被妈妈放在不常用的那那个衣柜里，终年不见太阳。所以逐渐地我对他的面容记得不真切。但是梦里他的面容总是那么清晰。

    有次梦非常乱场景不断地变着，最后场景变成了葬礼，远远看见一个棺材放在那里，原本并没什么感觉的，直到看见了父亲的好朋友出现，我才意识到是父亲的葬礼，瞬间眼泪就流下来了，走向棺材看见父亲工工整整地躺着，便开始大哭，一直哭到醒来还在哭。

    在学校有次生病了一直咳个不停，身上有点温度，晚上迷迷糊糊睡得很早，做了个梦，现在已经忘记了自己梦到了什么，只记得梦见了父亲，梦醒了脸上全是泪，身上全是汗，醒了还在哭，躲在被窝哭得撕心裂肺。第二天室友问我昨晚怎么了，我说做梦了，室友还追问梦见了什么哭得那么伤心，草草搪塞。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梦见父亲的时候能够不哭，也许是我还不够成熟。希望有一天能够在梦里跟他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一聊。

    今天是19年的清明节，我没有回去，因为没有抢到票。大一大二的清明节都是回去的。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很冷漠，很自私。

    小学一年级结束的那个夏天是炎热的，带着火的。烧了他的遗体，烧了纸房子。烧了之后梦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