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在哪里看到的招聘信息,总之,我应聘上了一店之长,不过里外只有我一个员工。是一家便利食杂店,开在一个叫Putaruru的小镇上。上班第一天时,是我刚到新西兰的第18天。这也是第一次出国。
小镇很安静,不大。有一条国道,穿过镇上的中心,也就成了小镇的主街——Taupo St 陶波街。几乎所有商铺都在这条街的两边,超市、加油站、面包店,邮局、小药房、银行、服装店、礼品店、食杂店寿、司店、印度餐厅等,每种店只有一家,反正小镇人口就3多千人。这家便利店,也就仅此一家,我也是镇上唯一的便利店店长。镇上大部分都是毛利人,小部分白人;除了几个印度人和东南亚,就剩下我。
老板教了我一周不到,就急不可耐地回去奥克兰了——老板真的是很放心啊,就把这个店扔给我一个人。也可能是小镇太安静,又没什么娱乐。说是店长,其实工作也很简单:收银,补货,理货和打扫。至此,我才算完整地看了纽西兰的纸币和硬币。
补货主要是饮料和烟,查下库存,一周或两周来一次货。无聊的时候,会整理下货物和做清洁。这就是全部的工作。补货比较头疼的是烟。纽西兰的烟比较贵,最便宜的一包也要15纽币(60多元人民币),而且每年都会上涨10%左右。每两周定一次烟,各种烟名和分类看着就头晕。
工作一两周后,上手了,其实很闲,一个人完全可以应付得来,小镇人口少,购买力也很有限。就是周四周五会忙到吃不上饭。每周四,政府会发放福利金(失业的,养老的,其他补助)。每周四,不到五点,店门口外就好聚居一堆毛利人,大人小孩,好像全家都来了;一到点,福利金到账,大人就进来买烟买烟买烟,小孩吵着要糖果饮料。有时周四碰上送货,那就要忙到天黑。
说起镇上的这些人也是够可爱。发福利金当天或者隔天,就会狂买烟和面包,这是生活必须品。过了周五,就只能拿着零零碎碎硬币到店里,买点一两块的饮料或者一小撮糖果。新西兰也算英联邦的发达国家了,可是每次小毛孩进来买糖果时,总会想起十几年前我老家的食杂铺的情景。不同的是,这里的大人也爱买糖吃,算大小孩吧,许是这里的糖果够甜够酸。四月的时候,新西兰冬天到了,小镇在中部,早上起来会霜冻,白天来店里的小孩也还是夏天穿着的样子——光脚,短裤,实在冷的话会多加个薄薄外套。无聊时,经常也同这些孩子逗逗嘴。他们都不怕生,只管傻笑地盯着你,眼睛大大的。老板说要注意这些小孩,会偷糖果吃,可是一次也没被我抓过现行的;倒是大人,偶尔遇到过糟心的。
工作一段时间下来,遇到的大部分人都很友好热情。见面就会问好,离开时也互相道再见。熟了的几个,经常会拉家长。有个中年的,欧洲白人长相,他是挤奶工,每天早上四五点就得上班。一二点下班了,路过店里,就会买个Pie吃(pie 像馅饼一样,咸的,里面有牛肉 鸡肉)和烟,然后一直主动邀请一起去喝酒。洋人主动邀约吃饭喝酒的,就真的是很喜欢和你交朋友了,在他们这种很强距离感的文化里。 但是,也有不好的。 刚来时,东西不是很熟,拿东西比较慢。有一次,一个女的,肥胖高大的白人,长头发随便捆在脑后,带着她的小孩进来买糖果,糖果种类多,她要的杂,而且英语讲得太快了,我确认下,她就很不耐烦地扯开了嗓子:“你会英语吗?你会英语吗?”头一次遇到这么不礼貌的客人。
店面的后面有一个小厨房,我用来做饭的。大部分时间都很闲,而且也吃不到中餐,我就自己动手了——开始学习着做饭。无聊的时间也多,玩一玩文字拼读游戏,或者到店门口,看看过往的车辆,也很少车辆。
我住的离店走路15分钟。是一栋小房子,外墙白漆,两室一厅。远远看过去,是欧美电影里,深山老林的一栋小屋,猎人偶尔借宿,常年空着。邻居几乎没见过,倒经常看到鸡在前院草地上溜达。门口的柏油路,在雨后特别油亮发光,两边的绿草、木栏和白屋被衬得特别清晰。
住处和小店之间,有一块草地,野草杂乱,四周铁丝围起来,里面养了一只马,棕灰色,鬃毛已经长到盖住了眼睛。每次我路过,会特意放慢脚步,多看几眼,小马也跑到靠近马路的一边,默默地吃着草。每天都看得到它,不知道主人是哪一家住户。
在小镇呆了一个多月后,也很久没有人可以讲中文,日子像没有尽头的火车,只有铁轨发出来的咣啷咣啷的声音。路过小马的草地时,我居然停下来,和它聊起天来,用中文。小马还是自顾自地吃着草,悠闲自在,有种恍惚,被关着的是我。
待到了快三个月时,离开了那个小镇,尽管老板给的薪水很不错。现在回过头去,还挺怀念那段时光,简单安静,但彷佛被世界抛弃。而后多年国外漂泊后,我终于明白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生活什么都不错,比之前的条件都好,但是你却不想要,因为旁边的一切一切和你通不起电来,正负极一直对不上,你的内心始终没有亮起来。而此时北半球的那个地方,万家灯火。这也和后来一位朋友告诉我的差不多,他后来放弃了海外打拼的一切,回国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