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在远处的天边沉沦,那边是天堂的大门打开,流淌着红色瀑布,这边是暗淡的世界,在角落里隐埋。遥不可及的光芒消失在乞讨声里。
一个衣褛褴衫的乞丐站在村口,用透亮的眼神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刻画着过往岁月,往事如风,像刀子一样的风,皱纹是记忆的冷峻。在可爱的田野里,播种是劳累,耕种是劳累,收货是劳累,阳光被留进皮肤毛孔里,越来越黑,越来越糙,直至一个生命的消亡。大地的丰收是肌肉的伤痕累累,是骨骼的吱吱作响,一次次的劳损,一次次的碰撞,都在衰减寿命。村口是一个照相机,乞丐为他们按下快门,在时间隧道里贴上一张张照片。
不要为生命哭泣,不要叹息轮回的无常,村口的乞丐是精神的鼓励。他在地上匍匐,一只溃烂的脚,苍蝇在允吸,也许脚已经开始溶于土地。一只古老的破碗,缺了几处口子,经过了风吹雨打,再也不怕日晒雨淋,就这样留在了孤独的地上。 每次硬币的打击声,总能焕发新的活力,等到碗口被淹没,换得一份充饥的食物。纸片飘落眼前,最好是一片红色,这份恩德来世再报。
乞丐偶尔拄一根拐杖,在村口里念经,看着秋叶滚落一个世纪,背对着阴风,不知道在迎接谁,守护谁。
我是最特殊的人,带着最冷漠的嘲讽来到村口。同情是懦弱,怜悯是腐朽,我是侩子手,在黑暗里舍弃感官,做最得心应手的事。锐利的眼光在我脸上崩碎,经验在我身上消失殆尽,世俗的影子在我身上滑落。眼前的世界容不下弱者,必须坚强,在孤独中重生。
我是最讨厌村口乞丐,卷曲的身体,口中念念有词,就像一条蛇在吐信子。我企图封住他的嘴巴,让他把每个字都吞回肚子,但是怕脏了我的手。我想把他扶起来,出于好奇心,看看是不是真乞丐,但那恶臭让我退后三尺。我的心在软化,一种出于本能的,无法控制的自我。是的,村口乞丐正在和我较劲,何必和一个乞丐较劲,是不是自作多情,但是一个将死之人,何必与人较劲。
不,村口乞丐既然活着,那便是灵魂还活着,残破的躯壳里居然还住着一个灵魂,一个有着强烈信念的灵魂。如蝼蚁之人,如粉尘之躯,不知道灵魂是黑是白,是真是假,在黑暗笼罩整个大地时,村口乞丐消失在黑暗里,找不到一丝痕迹。
我究竟还是执着于生死,一颗灵魂被污染的不清不楚,在村口等着乞丐再次出现,却永远也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