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聊斋志异》好几百个故事,花狐精怪的女性形象也是数不胜数,有些狐妖鬼怪的形象难免给人一种千篇一律之感。而婴宁是《聊斋志异》中性格尤为突出的女性,作者蒲松龄在构建这个人物形象时是倾注了无比炽热的情感。作为读者的我,面对《聊斋志异》中的众多漂亮的女性形象,也是独爱婴宁。
何为“婴宁”?语出《庄子·大宗师》——“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婴宁。”后人将“婴宁”解读为接触外界事物而不为其所扰乱,在纷扰的世事之中保持心境宁静。从她的取名之中,我们也可以窥探到蒲松龄在婴宁身上赋予的一种美好的生活愿望。
在蒲氏笔下的其他女性多用与男性私通、野合、一见面就有肌肤之亲的这种超越礼的界限的情节来表现对于不幸婚姻的抗争个幸福自由婚姻的追求,而婴宁的性格并非反抗性的,是一种大智若愚、温和的韬晦。在她的身上没有一丝的艳俗和淫的表现,她生活在世外桃源的环境中——“北向一家,门前皆丝柳,墙内桃李尤繁。间以修竹,野鸟格磔其中。”不受尘世纷扰,所以婴宁是纯真的,是不是人间烟火的,是天真无邪的。
爱花与善笑是婴宁的两大性格特征,花与笑也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具有柏拉图所说的“这种美是永恒的,无始无终,不增不灭。”的品格。蒲氏将花与笑赋予给婴宁,其中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
在与男主角王子服见面的第一个镜头中,就是花与笑声吸引了王子服——“有女郎携婢,拈梅花一枝,容华绝代,笑容可掬。”让他可谓是一见钟情。这枝梅花也成了王子服表露心迹,寻找婴宁的信物。后人有评价说“《婴宁》通篇以笑字作经,以花字作纬,写笑不离花,写花不离笑,而又无一笔重复。”
花与笑相映成趣,在婴宁嫁给王子服为人妇以后,这一性情也是丝毫不改。——“每直母忧怒,女至一笑即解。奴婢小过,恐遭鞭楚,辄求诣母共话,罪婢投见恒得免。而爱花成癖,物色遍戚党,窃典金钗,购佳种,数月,阶砌藩溷,无非花者。”她的善笑与爱花成了王家人生活中的添加剂,颇得王家人喜爱。
在婴宁的性格中还有一点就是“求真心”,什么叫“求真心”?那就还是前面说到的《庄子》中“婴宁”的释义,在纷杂的世事中保持宁静的心境,求内心之真。婴宁生活在一个不受尘世所扰的世外桃源之中,她的心是纯洁的,天真的的,毫无心计的,这种天真在世俗人看来近乎一种“痴傻”。文中有两个情节,一是王子服向婴宁表露心迹之时二人的对话——“生曰:我非爱花,爱拈花之人耳。”女曰:“葭莩之情,爱何待言。”生曰:“我所谓爱,非瓜葛之爱,乃夫妻之爱。”女曰:“有以异乎?”曰:“夜共枕席耳。”女俯首思良久,曰:“我不惯与生人睡。”二是婴宁与其母亲的对话——“媪曰:“饭熟已久,有何长言,周遮乃尔。”女曰:“大哥欲我共寝。”言未已,生大窘,急目瞪之,女微笑而止。”
第一个情节还觉其憨傻可爱,有一种未通人事的少女的天真烂漫。而第二次对话就显得很尴尬了,恐怕就是在当下社会也鲜有人能在父母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婴宁之所以敢说,是应为他不懂“大哥欲我共寝”之中的深层内涵,可见婴宁内心的天真与纯洁。就在王子服责怪婴宁在母亲面前说的这么直白的时候,婴宁反驳道:“背他人,岂得背老母。”这是她对母亲的一种真,说真话,做真事,婴宁也可谓是性情中人。
在婴宁看似痴傻,全无心肝的外表之下隐藏的是一种大智若愚的智慧。在婴宁受到邻家子的调戏之后,她捉弄邻家子,致使好色的邻家子丧命毒蝎之手,这也实属罪有应得。
但是这件事也让婴宁付出了代价,因为受到县官的责问,王母责怪于婴宁——“人罔不笑,但须有时。”从此之后婴宁就“终不复笑”,从此一个爱笑的女孩就消失了。有很多人说这是封建礼教对于婴宁这样善良女性的扼杀与压迫,或许多少有这样的因素,但是我觉得这是一种过分解读。细细看王母的这句话,我觉得说的并不过分,不是要你不笑,但是笑也要注意场合时间。婴宁的“终不复笑”更多的是一种理想与现实的冲突,蒲松龄所构建的这种至美人物形象在人世间是不存在的,也是行不通的,它始终只能纯在于人们的美好愿望之中。
在篇末的“异史氏曰”中,蒲氏评价婴宁时用了“我婴宁”三字,可见婴宁这一人物在蒲松龄心目中的地位是多么的独特,婴宁或许就是蒲氏所想要成为的那种求真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