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姝•阿鲲

【楔子】

   京城，长安街，茶楼，说书先生，瞎子，布衣。

   二楼，偏角处，依窗，清秀男子，摇扇，白衫。

     京城，这座古城，喧嚣不已的街道，车水马龙，商贩吆喝。

     说书先生讲的是一只狐与一个男子有情人不成眷属的故事。

     坐在说书先生对面的小伙子轻佻地说：“瞎子，你讲的不会是妲己与纣王的前世吧！”

     说书先生似答非答，抬头望着那清秀男子，说道：“只此一生，擅自改命，必遭天谴，记住她叫阿鲲。”

     他觉得那话是对他说的，不明所以却有万分肯定，他的手摸着茶碗边缘，轻笑：“阿鲲。”尔后一笑。

     站在一旁的小林子推开窗户，看了看外面，回头对他说：“三少爷，可以走了。”

     他站起身，拿着披风，抬头时晃见对面立着一女子。

     女子一袭红衣却不张扬，反倒生出柔性的美，如同空谷幽兰。

     可她带着头纱，看不清。

     他转身离去的瞬间。

     他看见，她取下头纱。

     她说：“记住，我叫阿鲲。”

【他想，他该是爱上了一个叫阿鲲的姑娘】

     他总是做同一个梦。

     梦里总是听见一个清脆黄鹂般的笑声。

     “呆子，你什么时候娶我呀！”

     他能够听见她说的每一句话，却独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这梦做得真实。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他的梦还是她的梦。

     最后她梨花带雨，说：“你什么时候娶我？”

     他醒了。

     小林子给他倒了一杯茶，说：“少爷，老爷说要给二少爷指门亲事。”

     他按了按眉头，喑哑着嗓子：“谁家的姑娘。”

     “容绣。”小林子答道。

     这容绣姑娘是出了名的，曾经还扬言说非孟奕铮不嫁。

     孟奕铮不在说话了，只是望着马车外的过往行人。

     他是孟三少，孟奕铮，朝堂上的大奸臣，赫赫有名的阎罗王，大将军。

     孟奕铮年方二有七。

     孟奕朗尊家父之命，下聘礼娶容绣姑娘。

     他又梦见她了。

     “你说过会娶我。”

     然后梦醒了，惊了一身冷汗。

     旁晚，孟家一大家子都在一起吃饭，除了二少爷。

     孟家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孟母连说：“前天儿，我还看见奕朗和绣儿在一起呢！”

     后又悄声指示孟奕铮，“你哥在杨柳心，快去。”

     孟奕铮皱着眉头，说：“父亲，孩儿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花红柳巷的，孟奕铮穿梭在人群里，不想二哥自己是没找到，不过遇到了一个人。

还是个女人。

     人潮里她回过头，说：“他说过会娶我的。”

     他忽然想起一句文绉绉的一句诗：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

     你说过会娶我的。突然之间他觉得这是梦可又不是，天昏地转的那一刻他识得了她，她是阿鲲，那只狐狸。茶楼里瞎子口中的狐狸，有过一面之缘的阿鲲。

     寒突然从脚底升起。

     阿鲲脸色煞白，她晕倒了。

     他竟然鬼差阳错地伸手去接住了她，他在触碰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知道了，她真的不是人。

     可是他就是放不了手，他不知道这是因为阿鲲是梦中女子还是因为出于本心。

     他想，他该是爱上了一个叫阿鲲的姑娘。

     不，是狐狸精。

【奕铮，我听不见】

     孟奕铮在南厢买了处院子，地势偏，人少安静。

     一连几晚他都没有归家，阿鲲睡了很久。

     阿鲲醒的时候，孟奕铮刚好从门外回来，因着还没有下人，凡事都得亲力亲为，虽是累，但他倒是乐得其所。

     孟奕铮端着碗，见她正坐在床边，说：“我煮了点粥，喝点吧！”

     阿鲲一直看着他，笑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孟奕铮没有说话，阿鲲自言自语。

     “奕铮，这是你欠我的，我要讨回来，如果不是你，我应该是他的妻子，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什么是爱。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痛，可他对她面无表情。

     孟奕铮有半月未去南厢。

     他从大夫口中得知，阿鲲身子很弱，于是他到处奔走不惜重金买了很多药材。

     他又梦见了阿鲲，梦见她在问一个人。

     “呆子，你什么时候娶我？”

     那人回了，“七月初七。”

     那人不是他。

     是二哥，梦奕朗。

     然后，他醒了，他看见阿鲲正对着她笑。

     心凉了大半截，还是很痛，从骨子里传来的一样。

     他很心慌，可又表不露色，于是他吻了她，熟悉的，缠人的，难忘的，如同有毒的罂粟。

     阿鲲哭了。

     他不愿放开，也不能放开。

     他带着狠，如此疯狂。唇中有了腥甜的鲜血，分不清是谁的。

     “他是我二哥。”

     “对。”

     “你爱他。”

     “……”

     孟奕铮沉默不语，他在等，等她的答案，即使会让自己难受。

     “他救过我。”阿鲲轻起薄唇。

     “那是喜欢，因为他救过你，你对他只是报恩，那不是爱。”孟奕铮面容肯定的说。

     “奕铮，第一次我为凡人感到心痛是因为你。这一世我改了奕朗的命格，他会一生平安，这是我欠他的，而你，我要你照顾我一辈子。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孟奕铮轻声细语地在她耳边诉说，那些情人间的话语。

     她突然扬起头，正对着他的眼，嘴角上扬：“奕铮，我听不见。”

     阿鲲流泪了，她伸出右手勾勒着他的轮廓，笑着哭泣。

【阿鲲，我想要爱你，此生，永远。】

     近日以来，阿鲲越来越嗜睡，身子也越来越弱。

     梨花开了，大片的梨花白，花瓣洋洋洒洒的飘落，很漂亮。

     那日，阿鲲像个怀春的少女，带着刚做好的梨花糕，让孟奕铮受宠若惊。

     她脸颊绯红，小心翼翼地问他：“好不好吃？”

     孟奕铮只觉得很苦，还是笑着对她说：“好吃！”

     阿鲲还是再问，仿佛没有看见他蠕动的唇角：“奕铮，你回我话呀，究竟好不好吃？”

     忽然之间，他觉得冷水从头顶泼下。

     他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的感情,他将手在她眼前挥动。他看着她清澈无神的双眼。

     孟奕铮是个真真男儿，却在这一刻，泪流满面，他牵起她的手，很认真地一笔一划的写着：好吃。

     他好像看见了梨花开的瞬间，阿鲲腼腆地笑了。

     他写到：阿鲲，我想要爱你，此生，永远。

     她的话语如轻风：“奕铮，阿鲲，没有来世。”

     孟奕铮陪着她入睡，时时刻刻都抱着她，他怕她找不到他会难过。

     夜里，他总是会将耳朵凑在阿鲲的心口，听听鲜活的心跳，然后再小心地抱着她安眠。

【尾声】

     阿鲲走的那天，是六月二十七，天空明朗，那是孟奕铮的生日。

     至此以后却成了她的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