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的时候,寝室里空荡荡,已是毕业尾声,人去楼空。
我独自一个人,买了一箱方便面,苦苦翻阅了所能找到的全部辞典,只是为了查找一个作者。
他的名字叫:莫斯特尔·贾拔·肯肯拉亚。
这是考研失利带给我的一个执念,我在这道题上折戟沉沙,又因为毫无准备,只能在一周后,两手空空地返回故乡。
那是多年前一个孤独内向的少年,难以明白的一种感受,即使现在看来,那实在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生活,给一个懵懂少年最初的课程,之后的每一年、每一天,他所经历的,都要远比这些更残酷,更绝望。因为,当时的他,忘记了自己最大的优势——时间。
是的,如今的我已经不再年轻,回首过去成为一种生活中的 气味,伴随着我今天、明天和所有一天天过去的日子。不再有太多改变,也不再有更多承受失败的勇气。这一切,都让我一再咀嚼回味过去,特别是这个拗口难记的名字:莫斯特尔·贾拔·肯肯拉亚。
当然,今天的 我已经不再怀疑,这个名字必然是个笔名,因为语言学告诉我,没有哪一个民族的语言会出现这样的音节——混乱、糅杂,难以辨别。但按照逻辑学的考虑,我只能占据99%的高地,却仍不得不留下1%的低谷,供那些可能性长久停留。
但我对这个作者又能有什么界定呢?他生活在18世纪,却不是那些启蒙主义者中的一员,更不喜欢任何现实主义的想法,笛福、斯威夫特、孟德斯鸠、莱辛……无论来哪个都好,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躲在罗尔罗斯堡,做着家庭教师,老大不小却不娶老婆的莫斯特尔·贾拔·肯肯拉亚呢?
他的传记作者吉尔斯这样评价:“莫斯特尔的存在,仿佛让我们明白,所谓的文学史总是像伊丹奶酪样充满孔洞,过于宏大的叙事,只会漏掉像莫斯特尔这样的作者,无论他是不是写下了像《看看黎明前的一切》这样天才的作品……”
很显然,即使在作者自己的国度,他仍然没有足够的知名度。所以,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我会对这样一个题目耿耿于怀。
但我并不能说,这位出题的导师有任何黑暗的考虑,那一年,他确实一个也没有招到。我们的校园网因此被封停了三周,直到下一届学生更新了教室里的面孔,才又一次恢复。可你所能看到的版面,就像是暴风雪席卷过的城市,什么都看不见了。
而两年后,他也离开了我的母校,南下广州,又去了香港,如今已是南中国那所著名大学里响当当的人物。人生就是这样充满曲折莫测的结果,很难想象,如果那一年不是他做招生导师,或者我没有考他的专业,是不是我现在已经是另一种活法了呢?
没有办法预测,也就意味着过去和未来,都只是一种不确定,无论我们说性格决定命运也好,还是天注定贫富穷达,但对于真正的人生,没有假设,没有可能,只有存在。我们努力地活得更好一点,但我们不能让生活更好一点。我们只可能管好自己,甚至就连这一点,经常也会带来失望。
如今的我,已经不再经营学了4年的专业,也不再为了是否考研而纠结,但我想,在莫斯特尔·贾拔·肯肯拉亚的研究领域,我仍然算是一个明白人。
但正因为我对这个作者的熟悉,才让我愈发感到一种命运和时间的吊诡。
这个作者是一个非常自闭内敛,用另一个著名书评人的说法,就是“羞涩”。他的作品生前从没有出版,而他也并没有在自己所留下的任何资料里,对这些文字表示过珍视。或者让我们更准确地来说明一下,他实际上并没有作为一个作者的自觉。他认为,自己只是在写一些日记,虽然形式不同,但还是日记。或许更坦诚,更直白一些,但这些还是日记,还是一些“小东西”。他身边的人自然也没有将这些文字当作珍宝,即使是最崇敬他的妹妹,也只是在信件里,用快乐的口吻表示:这些小东西,真是让我开心,在喝茶的时候,我告诉了我最好的女伴,我俩轮流朗诵,自在自得。
所以,当莫斯特尔·贾拔·肯肯拉亚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去世后,除了那些寄给妹妹的作品,剩下的都被付之一炬,因为瘟疫。这个事件被吉尔斯评价为:18世纪文学史中最重大的损失。所以,今天能找到的莫斯特尔·贾拔·肯肯拉亚作品,只留下一部长篇、一部短篇、一本后人整理的信函集,还有一些散乱缺失的诗篇(收入在信函集的附录中,为了整理好这些散乱的诗,有好几个教授因此获得了名誉和奖章)。
那个长篇我们刚才已经提过,另一部短篇则叫《科泽尔,一个女孩》。
就我而言,当我从满腔郁闷的火焰中慢慢平复下来,我对莫斯特尔·贾拔·肯肯拉亚的记忆,牢牢地钉在一句诗上。那是被编目为2.3III的“致自己”
“我们永远失望,而这正是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