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礼记》
01
老王今年70整了，身体还硬朗得很，和老伴儿一起帮忙给儿子修起了一栋小别墅，地里还种着庄稼呢。
大伙儿都夸他能干，他笑嘻嘻的，倒也不客气，“有什么办法嘛，儿子生意做得大，腾不出空儿来管这事儿，也幸好我们两口子身体好，再不济也算得上大半个劳动力嘛。”
早在20年前，老王的儿子就去沿海闯荡了，慢慢混成了老板，又遇见个有本事的女人，生意越做越大。
“儿子什么时候回来接你去享清福呢？”有人问道。
老王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蹙着眉头说：“儿子倒一直在说接我们过去生活，不种庄稼了。”
“是啊，你命好，儿子有本事，也该享福了。”
“我在城里住不惯，他们住10楼，房子有200个平方，但我总感觉像关在一个闷锅里的，哪像我们这儿，跨出门槛就是院坝、菜园子。楼下到处都是人，马路七拐八绕的，不怕你们笑话，多走几步我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噢，他们的马桶我也用不习惯，要坐在上面解手，不方便得很。我还是喜欢我们这‘穷山恶水’的地方，种点庄稼和蔬菜，自在得很。”老王笑着说。
02
正月初二，小王打算回沿海去，生意实在是忙，手下的伙计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了，他的合作伙伴和几个重要客户也催促了他好几遍。
“爸，妈，快收拾，等会儿跟我们一起走，你看你们都一把年纪了，还种什么庄稼嘛，你们收的那点粮食值几个钱，难得费神，等过去后，爸帮我们接送下亚亚，妈帮我们做每天的晚饭，其余时间随你们怎么耍。”小王说得很利索，像是恳求，但更像是命令。
亚亚是他们的第四个女儿，刚满三岁，在读幼儿园小班。他们原本是想生个儿子，既能延续香火，也能继承家业。
“你们请个保姆嘛，你妈和我都住不习惯你们那儿。”老王坐在椅子上嘟囔着嘴说道。
“哎呀，我就是不想你们在家种庄稼了，那活儿多累呀。更何况，谁敢把孩子交给保姆照顾。”小王解释道。
“那圈里的猪牛怎么办？”老王问道。
“把猪送给老李喂，顺便让他帮忙养两年牛，人家乐意的很呢。”
“就他呀，我不放心。”
老王的女人看不过去了，生怕这爷俩犟起嘴来，连忙站起来说了个折中方案：她跟着儿子去，老王留在家。
黑色的SUV绝尘而去，刚才还欢声笑语的家，一刹那间就变得冷冷清清的了，他坐在太阳底下，觉得很无趣。是不是真的应该跟着儿子去？他扪心问自己，但是他确实过不惯城里的生活，常常觉得心闷、心慌。
03
整个上半年，老王始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吃饭也是草草应付，直到医生告诉他营养不良时，他才把吃饭当成正经事儿。
不忙的时候，他喜欢顺着马路闲逛，遇见人就喊着说一会儿话，一天的光阴也就算糊弄过去了。
临近年关时，老王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忙着置办年货，把小别墅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春节期间热闹了几天后，小王又要回沿海了，他径直把他母亲的衣服往行李箱里装。
“怎么，今年还要跟你去啊？”老王问道。
“是啊，亚亚还小，得帮忙照顾到她小学毕业，反正你一个人在家也呆了一年了，肯定早就习惯了，要不你也跟着我们去吧？”小王试探着问道。
“那还得七八年呢......”老王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一回，老王倒适应得很快，草长莺飞的时候，他满面红光，也不再在村里闲逛了。不知道他在捣鼓什么玩意儿，但总比无精打采强，人们说。
很快，有流言在几个爱八卦的妇女间传开了，“过段时间可能会有爆炸性新闻。”一个妇女说。
“什么新闻？该不会是那老太爷吧？”另一个妇女问道。
刚才说话的妇女不置可否，她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却彰显了答案。
04
六月初，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小伙子经常出入老王家，大伙儿都以为是他亲戚，心想这小伙子还比老人家的儿子强，隔三差五的来看老人家。
直到有一天，小伙子大声嚷嚷着从老王的屋里退了出来，“你这个不正经的老太爷，也不看看自己还有那本事没，竟然还去勾搭我老婆，那臭婆娘也不知道害臊......”
一向嘴皮子很利落的老王羞得直跺脚，脸颊涨得绯红。
周遭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静静的听着陌生小伙子的叫骂，谁都不便走近了问个究竟。
村里人很快分成了两派：男派和女派。
男派说：老王也是造孽，有妻有儿，却活得像个孤家寡人，时间久了不出问题才怪。
女派说：老王真是老不正经，都70了，还干得动，也算是一种本事。
流言铺天盖地而来，人们凑在一团的时候，总会压低声音互相传递信息。原来，那小伙子是个赌徒，经常不回家，当他偶然看见老王跟着自己老婆从卧室里走出来时，他就打算以此为要挟，弄笔钱出来填补亏空，更何况十里八乡都知道老王的儿子有钱。
闲着没事儿跑去人家卧室干嘛，而且是孤男寡女，肯定真有那事儿。大伙儿一致这样猜测。
老王始终不松口，他说他没那么多钱，就算死他也不会去问儿子要这笔钱的。
小伙子当然也不是好惹的主儿，隔三差五的就来一通叫骂，这条桃色新闻很快就传遍了几个村。老王发现人们看他的眼神完全变了，他想找个人诉诉苦，上哪儿去找呢？找谁呢？他不知道。
有好几天，老王再没出现过，人家以为他外出躲风头去了，有人试探着推了下他卧室的门，竟然开了。老王安静的躺在床上，早已没有了呼吸。
医生检查后，告知人们老王是因生气而引发心梗导致的死亡。
医生听完老王的桃色新闻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年人也有性需求，但他们最需要的是——陪伴。”
人们不知道老王的桃色新闻是真是假，但是老王死了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