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去拉萨都是为了“朝圣”,觉得到了那里就净化了自己。然而真正到了那里以后,并不是这样的。在第二次进藏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道路。
放弃生命只需几秒,
而活着的人无比坚强。
净土不应走在脚下,要埋在心底。
世俗如此嘈杂,何须随波逐流。
做好自己,便足够。
在第一次拉萨回程的火车上,我写下了这些字。
去拉萨
二零一五年的夏天,我从秦皇岛辞职去了拉萨。工作久了,竟觉得有茫然,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想要追寻的道路。于是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
提前半个月订的票,还是没有买到卧铺。和同车的人一起聊天,倒也不觉得无聊。因为是硬座,坐久了很是不舒服。听人说餐车可以过夜,便花了几十块钱,自己占了一张餐椅,躺着睡了一觉。回去的时候人多,就没有这样的享受了。坐在列车上,一路风光很美,路过可可西里的时候,我还看见了野兔和藏羚羊。
拉萨的天空很蓝,蓝的很是纯净,这是我在老家从未见过的。我住在一家叫做“东措”的青年旅舍,很是热闹。初到拉萨的时候,我有些高反,去医院输了几天的液。等适应了,也敢到处走动了。
刚开始的几天,还去了几个景点,包括布达拉宫。后来就懒了,整日摊在东措发呆。待到饿了,就出去觅食。东措里面的2991旅行餐厅还不错,我很喜欢那里的黑椒牛肉饭,但总有吃腻了时候。也去过藏餐馆,但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做什么菜都是一股香料的味道。
出了东措,往右边走,有一家成都人开的饭馆,味道尚可,花不多的钱就能吃饱。他那里还有早餐,七点多就开门营业了。在拉萨,绝大多数人都是不早起的,可以赖床。这正是当时的我所喜欢的。不用思考、不用烦恼,一天就这样悠哉悠哉的过去,真是美好啊。
我最喜欢在东措的长椅上晒太阳,或是去天堂时光旅行书店喝上一杯热牛奶,静坐一下午。晚上的时候,可以去红吧听民谣弹唱。实在腻了,就去网吧上网。这样简直是换了一个地方宅,也挺好的。
我常见到一对情侣,男的留着胡子,穿着夹脚拖,牵着他穿碎花裙子的女友。他们就那样相互依偎着,或是买菜、或是逛街,恩爱的让人嫉妒。我想他们一定有一家小店,收入虽不是很高,却可以维持温饱。
去墨脱
七月底的时候,我去徒步墨脱。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有了这样的念头,突然就想去了。因为没有经验,跟的是商业团队。
却没想到被困在雨林里一夜,第二天一早自己走了出去,算是有惊无险。徒步墨脱的行程一共三天。路很不好走,爬雪山的时候,累的要命,队友们扔掉了很多东西,只保留了必需品。我是队里唯一带了医疗用品的人,我扔掉了它,领队又给我捡了回来。后来多多少少起了点作用。
前两天的行程都很顺利,第三天从汗密去背崩的时候,队里一个体力和户外经验都很好的人脱离了队伍,飞快的向前走。因为路况很复杂,队里又有三个女生,大家都很崩溃。尽管如此,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有心情欣赏一下沿途的壮丽风景的。
体力稍好一些的人,就去拼命的追赶在前面的队友,以至于队伍被拉的脱节。领队也照顾不过来,只能留在最后面看着女孩子。走过老虎嘴一线天的时候,因为地上有水,石子很滑。我不小心摔倒,擦破了膝盖,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我消了毒,用纱布包扎好。走的久了,就感觉到伤口被汗水浸透了,磨的厉害。到达二号桥的时候,大家的饮水都消耗光了,吃的也所剩无几。我当时以为自己没有水了,就没有吃自己带的一包压缩饼干。我因为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的困难,所以就把饼干喂了狗。后来领队的女友责问我的时候,我还说害怕脱水,才浪费的粮食。
我的状态不大好,伤口也疼。领队走过来问我:“你还行吧?” 我感觉了一下,说:“你们先走吧,我歇一会儿就能跟上。” 领队说:“那我带着他们走啦,你顺着路走,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小卖部。再往前走,就是终点解放大桥了。” 说完,他就领着队伍走了,我远远的看着队尾女生的影子慢慢消失不见……
我待了一会,身上湿的地方都被阳光蒸干了。我遇见了一个看守弹药库的四川老乡,我问他要了水,他还给我指了方向。现在想来,仍很是感激。
走到大塌方区的时候,太阳很是毒辣,我躲在了芭蕉树下许久,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翻找背包的时候,发现还有一升的水,赶紧抱着喝了好几口。
大塌方把路给断开了,应该顺着河走,可是我不知道。被逼无奈,我徒手踩着岩石爬了上去。真的是一步一挪,腿肚子都不敢打颤。掉下去就死定了,也不会有救援及时赶到。
尽管当时的情况如此危险,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我还是在塌方顶上拍了照片。现在回头翻看,大自然面前一个人类的生命太渺小了,它只是依然在散发它纯净的美丽。
对了,我还在塌方上面的石壁上用马克笔写下“燕山大狼遇难于此”的字样。之后还用带来的笔记本点燃,当时是想弄点儿烟出来发求救信号,发现只有笔记本可以烧,结果可想而知,根本没什么用。这个过程中也冷静了下来,知道这些都无济于事。
傍晚,我爬到了顶上,发现上面是光滑的土坡,根本不可能爬上去。我不想死在这儿,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队伍里还有女生,他们不可能爬大塌方区。我往远处望了望,想到顺着河走走看。于是又慢慢的爬了下去,天色也开始渐晚。万幸我看到了马帮的骡子留下的粪便,还有驴友留下的垃圾。有人走过,肯定就有路!
我顺着河朝前走,一直走到晚上十一点多,路上也把最后的水喝光了。整个丛林只有我自己,连动物的踪迹都看不到。我顺着路一直走,想要找个过夜的地方。黑透了,就打着手电继续走。
萤火虫一闪一闪的,三两只的从我眼前飞过。那天晚上下起了大雨,这救了我的命,雨水是可以沉淀一下直接喝的。一整天没有进食,我的胃跟火烧的一样痛。我试着去挑选可以食用的植物茎叶,苦的,没法入口。只能喝水,慢慢的胃也麻木了。
走着走着,我害怕强光手电的光招来野兽,恰巧也发现了一处凹陷进去的岩石缝隙。就关掉手电、靠着背包、裹着自己带的厚雨衣,不知怎么的就听着多雄拉河的咆哮声睡着了。
当时我竟还有心情在睡前拿手机看了个电影。那一刻,我没有想到家人、爱人、或是祖国。我只想活下去,本能的活下去!
第二天一早,我被雨水汇聚成的小溪给冲醒了。看了看手机,显示时间八点多。身上湿透了,必须站起来运动、蒸干。我整理了东西,缓慢又艰难的向前行走着。一路都是上坡,仿佛没有尽头。我干嚎了两声,又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走累了,就坐下,歇一会儿起来继续走。
翻过了几座山,顿时豁然开朗,地势都变得平坦了许多。走到了三号桥,我知道终点近了,心情也变得欢快了起来,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
走了没多久,我就抵达了小卖部,看到了我们领队和救援队的人正在吃早饭。我们领队坐在一个小马扎上简直是望眼欲穿。他们很高兴我能自己走出来,都以为我遇难了。他们给我拿了红牛、火腿肠,还有包子吃。
等我休息好,他们就带着我向终点解放大桥进发。九点多,快十点的时候,我们抵达了解放大桥。我在桥上见到了等待了我一宿的队友,大家总算松了口气。
至此,我们一行十一人全部安全抵达终点,无人遇难。
我在小卖部和领队聊天时,他说:我不知道你的腿伤的怎么样,当时那个女孩子又坐在桥上哭,她的男朋友抛下她不管了。等了你好半天不见人影,天又快黑了,只能先走。我一晚上跑了两趟去找你,靴子都磨破了,给你带的士力架都自己吃掉了。后来雨太大,只能回去。派出所的人拉我过去,一晚上按了十二个手印,我家里的电话都打遍了。问我是不是谋杀,两个小时怎么能跑两个来回,我真是逼急了……
我和他说我迷了路,至于他去找我没找到,我表示理解。
他又说,队伍里的人商量了,统一口径就说没见过我这个人,这样就可以逃避责任。我笑了笑没有计较,计较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过了。
他说:“我给救援队每人塞了五百块钱,和他们说,我们这次去就是去找尸体的,能找到就算万幸。你们仔细看看,有没有掉到江里。没想到你自己走出来了,我也总算松了口气。”
我欣赏他的坦率,虽然后来证实他为人不怎么样,也断了联系。但总算让我看清了人性,一下子成长了起来。那时任性妄为,从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我再也没有这样折腾过。家里都报了警,电话打到了边防派出所,这才有了以上的那一幕。
家
二零一六年的七月,我又去了趟拉萨,好多店都倒闭了,一片萧条。夜晚,我独自躺在青旅的大床上思考,外面下着大雨。突然就想明白,漂泊并不是自己所追寻的道路。我想安定下来,有个家了。
二零一五年的八月,我在拉萨和好友相见的时候,提到了我到拉萨和去墨脱发生的事儿,没想到她离开拉萨以后,转天就去了北京。和我当时已经分手的女友约了见面,还和她讲了我的事情。此后彼此依然没有联系。
二零一七年,通过这个共同的好友,我和我的“前女友”加了微信,没几天我就去北京见了她。没过多久,经过双方的慎重考虑,我们又在一起了……
二零一八年,我们相爱八年了。她在我的身旁熟睡,我们生活在一起。愿世间美好长存,坚持不懈的人都能收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