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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二年(丁巳,公元657年)
春正月癸巳,分哥逻禄部置阴山、大漠二都督府。
闰月壬寅,上行幸洛阳。
庚戌,以左屯卫将军苏定方为伊丽道行军总管,帅燕然都护渭南任雅相、副都护萧嗣业发回纥等兵,自北道讨西突厥沙钵罗可汗。嗣业,钜之子也。
初,右卫大将军阿史那弥射及族兄左屯卫大将军步真,皆西突厥酋长,太宗之世,帅众来降。至是,诏以弥射、步真为流沙安抚大使,自南道招集旧众。
二月辛酉,车驾至洛阳宫。
庚午,立皇子显为周王。壬申,徙雍王素节为郇王。
三月甲辰,以潭州都督褚遂良为桂州都督。
癸丑,以李义府兼中书令。
夏五月丙申,上幸明德宫避暑。上自即位,每日视事。庚子,宰相奏天下无虞,请隔日视事。许之。
秋七月丁亥朔,上还洛阳宫。
王玄策之破天竺也,得方士那罗迩娑婆寐以归,自言有长生之术。太宗颇信之,深加礼敬,使合长生药,发使四方求奇药异石,又发使诣婆罗门诸国采药。其言率皆迂诞无实,苟欲以延岁月,药竟不就,乃放还。
上即位,复诣长安,又遣归。玄策时为道王友,辛亥,奏言:“此婆罗门实能合长年药,自诡必成,今遣归,可惜失之。”
玄策退,上谓侍臣曰:“自古安有神仙!秦始皇、汉武帝求之,疲弊生民,卒无所成。果有不死之人,今皆安在?”
李勣对曰:“诚如圣言。此婆罗门今兹再来,容发衰白,已改于前,何能长生?陛下遣之,内外皆喜。”娑婆寐竟死于长安。
许敬宗、李义府希皇后旨,诬奏侍中韩瑗、中书令来济与褚遂良潜谋不轨,以桂州用武之地,授遂良桂州都督,欲以为外援。
八月丁卯,瑗坐贬振州刺史,济贬台州刺史,终身不听朝觐。又贬褚遂良为爱州刺史,荣州刺史柳奭为象州刺史。
遂良至爱州,上表自陈:
“往者濮王、承乾交争之际,臣不顾死亡,归心陛下。时岑文本、刘洎奏称:‘承乾恶状已彰,身在别所,其于东宫,不可少时虚旷,请且遣濮王往居东宫。’臣又抗言固争,皆陛下所见。
卒与无忌等四人共定大策。及先朝大渐,独臣与无忌同受遗诏。陛下在草土之辰,不胜哀恸,臣以社稷宽譬,陛下手抱臣颈。臣与无忌区处众事,咸无废阙,数日之间,内外宁谧。力小任重,动罹愆过,蝼蚁余齿,乞陛下哀怜。”
表奏,不省。
己巳,礼官奏:“四郊迎气,存太微五帝之祀。南郊明堂,废纬书六天之义。其方丘祭地之外,别有神州,亦请合为一祀。”从之。
辛未,以礼部尚书许敬宗为侍中,兼度支尚书杜正伦为兼中书令。
冬十月戊戌,上行幸许州。乙巳,畋于滍水之南。壬子,至祀水曲。十二月乙卯朔,车驾还洛阳宫。
苏定方击西突厥沙钵罗可汗,至金山北,先击处木昆部,大破之。其俟斤懒独禄等帅万余帐来降,定方抚之,发其千骑与俱。
右领军郎将薛仁贵上言:“泥孰部素不伏贺鲁,为贺鲁所破,虏其妻子。今唐兵有破贺鲁诸部得泥孰妻子者,宜归之,仍加赐赉,使彼明知贺鲁为贼而大唐为之父母,则人致其死,不遗力矣。”上从之。泥孰喜,请从军共击贺鲁。
定方至曳咥河西,沙钵罗帅十姓兵且十万来拒战。定方将唐兵及回纥万余人击之。沙钵罗轻定方兵少,直进围之。
定方令步兵据南原,攒矟外向,自将骑兵陈于北原。沙钵罗先攻步军,三冲不动。定方引骑兵击之,沙钵罗大败,追奔三十里,斩获数万人。明日,勒兵复进。于是胡禄屋等五弩失毕悉众来降,沙钵罗独与处木昆屈律啜数百骑西走。
时阿史那步真出南道,五咄陆部落闻沙钵罗败,皆诣步真降。定方乃命萧嗣业、回纥婆闰将胡兵趋邪罗斯川,追沙钵罗,定方与任雅相将新附之众继之。
会大雪,平地二尺,军中咸请俟晴而行,定方曰:“虏恃雪深,谓我不能进,必休息士马。亟追之可及,若缓之,彼遁逃浸远,不可复追。省日兼功,在此时矣!”
乃蹋雪昼夜兼行,所过收其部众,至双河,与弥射、步真合,去沙钵罗所居二百里,布陈长驱,径至其牙帐。沙钵罗与其徒将猎,定方掩其不备,纵兵击之,斩获数万人,得其鼓纛。沙钵罗与其子咥运、婿阎啜等脱走,趣石国。
定方于是息兵,诸部各归所居,通道路,置邮驿,掩骸骨,问疾苦,画疆埸,复生业,凡为沙钵罗所掠者,悉括还之,十姓安堵如故。乃命萧嗣业将兵追沙钵罗,定方引军还。
沙钵罗至石国西北苏咄城,人马饥乏,遣人赍珍宝入城市马。城主伊沮达官诈以酒食出迎,诱之入,闭门执之,送于石国。萧嗣业至石国,石国人以沙钵罗授之。
乙丑,分西突厥地置濛池、昆陵二都护府,以阿史那弥射为左卫大将军、昆陵都护、兴昔亡可汗,押五咄陆部落。
阿史那步真为右卫大将军、濛池都护、继往绝可汗,押五弩失毕部落。遣光禄卿卢承庆持节册命,仍命弥射、步真与承庆据诸姓降者,准其部落大小,位望高下,授刺史以下官。
丁卯,以洛阳宫为东都,洛州官吏员品并如雍州。
是岁,诏:“自今僧尼不得受父母及尊者礼拜,所司明有法制禁断。”
以吏部侍郎刘祥道为黄门侍郎,仍知吏部选事。祥道以为:
“今选司取士伤滥,每年入流之数,过一千四百,杂色入流,曾不铨简。即日内外文武官一品至九品,凡万三千四百六十五员,约准三十年,则万三千余人略尽矣。若年别入流者五百人,足充所须之数。望有厘革。”
既而杜正伦亦言入流人太多。上命正伦与祥道详议,而大臣惮于改作,事遂寝。祥道,林甫之子也。
【原文华译】
显庆二年(公元657年)
1 春,正月十四日,分割哥逻禄部,设置阴山、大漠二都督府。
2 闰正月十三日,高宗前往洛阳。
3 闰正月二十一日,任命左屯卫将军苏定方为伊丽道行军总管,率燕然都护、渭南人任雅相、副都护萧嗣业征发回纥等部落军队,从北道出兵,讨伐西突厥沙钵罗可汗。萧嗣业,是萧钜之子。
当初,右卫大将军阿史那弥射及族兄左屯卫大将军步真,都是西突厥酋长,太宗时代,率众来降;至此,皇帝下诏,任命弥射、步真为流沙安抚大使,从南道出发,招集旧众。
4 二月三日,皇帝车驾抵达洛阳宫。
5 二月十二日,立皇子李显为周王。二月十四日,改封雍王李素节为郇王。
6 三月十六日,调任潭州都督褚遂良为桂州都督。
7 三月二十五日,擢升李义府为兼中书令。
8 夏,五月九日,高宗前往明德宫避暑。高宗自即位以来,每日上朝视事;五月十三日,宰相上奏说天下太平无事,请高宗隔日办公;高宗批准。
9 秋,七月一日,高宗返回洛阳宫。
天竺方士长生之术被高宗识破
10 王玄策击破天竺时,带回方士那罗迩娑婆寐,自称有长生之术。太宗颇为相信,对他深加礼敬,命他调制长生药。太宗又派出使者,征求四方奇药异石,又派出使者到婆罗门诸国采药。他的话大多荒诞无实,只是拖延时间,药最后也没有制成,于是把他放还。
高宗即位之后,他又来到长安,再次被遣返。王玄策当时是道王李元庆的宾友,七月二十五日,上奏说:“这个婆罗门确实能合成长生药,誓言必成,现在遣返他,可惜了。”
王玄策退下后,高宗对侍臣说:“自古岂有神仙!秦始皇、汉武帝求之,疲弊生民,最终一无所成。如果真有不死之人,现在都在哪儿呢?”
李勣说:“诚如圣言。此婆罗门这次再来,容发衰白,已经比之前老了很多,怎么能长生!陛下遣返他,内外皆喜。”娑婆寐最后死在长安。
11 许敬宗、李义府迎合皇后的旨意,诬奏侍中韩瑗、中书令来济与褚遂良密谋不轨,因为桂州是军事重镇,韩瑗、来济企图让褚遂良担任桂州都督,想要引以为外援。
八月十一日,韩瑗被贬为振州刺史,来济被贬为台州刺史,终身不许到京师朝觐。又贬褚遂良为爱州刺史,荣州刺史柳奭为象州刺史。
褚遂良抵达爱州,上表自陈:
“之前濮王李泰与李承乾争斗之际,臣不顾死亡,归心陛下。当时岑文本、刘洎奏称‘承乾恶状已彰,安置在别处,东宫不能空置,请暂且让濮王前往居于东宫’。臣又抗言固争,这都是陛下亲眼所见。
后来,与长孙无忌等四人共定大策。先帝走后,唯独臣与长孙无忌同受遗诏。陛下遭遇巨变,不胜哀恸,臣让陛下以社稷为重,安慰陛下宽心,陛下手抱着臣的脖颈。
臣与长孙无忌处理众事,毫无缺失,数日之间,内外安宁。臣力小任重,动不动就犯错误,像蝼蚁一样的余生,乞请陛下哀怜。”
奏表递上去,没有回复。
12 八月十三日,礼官上奏:“四郊迎气,保存太微五帝祭祀;南郊明堂祭祀,废除纬书(符箓瑞应占验之书)六天的规矩。在方丘祭地之外,其他神州地祇的祭祀,也请合并为一祀。”高宗听从。
13 八月十五日,任命礼部尚书许敬宗为侍中,兼度支尚书杜正伦为兼中书令。
14 冬,十一月十四日,高宗前往许州。十一月二十一日,在滍水之南打猎。十一月二十八日,抵达汜水曲。十二月一日,皇帝车驾返回洛阳宫。
15 苏定方攻击西突厥沙钵罗可汗,抵达金山北,先攻击处木昆部,大破之,其俟斤懒独禄等率一万余户来降,苏定方安抚他,征发他的骑兵一千人跟从自己作战。
右领军郎将薛仁贵上言说:“泥孰部一向不服贺鲁,被贺鲁击破,俘虏了他们的妻子、儿女。如今唐兵有击破贺鲁诸部,俘虏到泥孰部妻子、儿女的,应该归还他们,并加以赏赐,让他们明白,贺鲁是贼,而大唐是他们的父母,这样,他们就会不遗余力地为大唐效死。”高宗听从。泥孰人喜悦,请求从军,共击贺鲁。
苏定方抵达曳咥河西,沙钵罗率十个部落联军十万前来拒战。苏定方率唐兵及回纥一万余人攻击。沙钵罗轻视苏定方兵少,直接前进包围。
苏定方下令步兵据守阵地南部边沿,密集排列长槊,槊尖向外,自己率骑兵列阵于阵地北侧。沙钵罗先攻击步军,三次冲锋,唐兵军阵不动,苏定方引骑兵出击,沙钵罗大败,追奔三十里,斩首俘虏数万人;
第二天,勒兵再次前进。于是胡禄屋等五个弩失毕全部来降,沙钵罗独自与处木昆屈律啜率数百骑兵向西逃走。当时阿史那步真从南道挺进,五个咄陆部落听闻沙钵罗战败,都向步真投降。
苏定方于是命萧嗣业、回纥人婆闰率领胡兵直扑邪罗斯川,追击沙钵罗,苏定方与任雅相率领新投降的部队继后。
赶上天降大雪,平地雪深二尺,军中都请求等天晴再走,苏定方说:“敌人仗恃雪深,认为我军不能前进,必定休息士马。急追则可追上,如果缓一缓,那敌人逃远了,不可复追,节省时间,功劳加倍,就在此时!”
于是踏雪昼夜兼行,一路招抚突厥逃散部众,抵达双河,与弥射、步真兵会合,离沙钵罗所居处二百里,布列阵形,长驱而进,直抵沙钵罗牙帐。沙钵罗与他的手下正要出去打猎,苏定方掩其不备,纵兵攻击,斩首俘虏数万人,缴获他的鼓和纛,
沙钵罗与他的儿子咥运、女婿阎啜等逃脱,投奔石国。苏定方于是息兵,诸部各归所居,打通道路,设置邮驿,掩埋骸骨,慰问疾苦,划定各部边界,恢复生业,凡是被沙钵罗所掳掠的,全部送回本部落,十个部落安居如故。于是命萧嗣业率军继续追击沙钵罗,苏定方引军班师。
沙钵罗抵达石国西北苏咄城,人马饥乏,派人带着珍宝入城买马。城主伊沮达官假装带着酒食出迎,诱他入城,关闭城门,将他逮捕,送到石国。萧嗣业抵达石国,石国人把沙钵罗交给他。
十二月十一日,分割西突厥土地,设置濛池、昆陵两个都护府,任命阿史那弥射为左卫大将军、昆陵都护、兴昔亡可汗,管辖东部五个咄陆部落;任命阿史那步真为右卫大将军、濛池都护、继往绝可汗,管辖西部五个弩失毕部落。
派光禄卿卢承庆手持符节,前往册命,仍命弥射、步真与卢承庆考察各部落投降者,根据其部落大小,位望高下,授以刺史以下官职。
16 十二月十三日,以洛阳宫为东都,洛州官吏员编制和品级与雍州(长安京畿)一样。
17 本年,皇帝下诏:“从今天开始,和尚、尼姑不得接受父母及尊者礼拜,有司明确制定法律,加以禁绝。”
18 任命吏部侍郎刘祥道为黄门侍郎,仍主持吏部官员选拔事务。
刘祥道认为:“如今选司取士太滥,每年入流(升入九品以上)之数超过一千四百人,流外人员入流,都没有经过甄选。目前,朝廷及地方文武官员一品至九品,共一万三千四百六十五人,大约三十年后,这一万三千多人就都退休或去世了。如果每年入流五百人,足以充实所需之数。希望有所改革。”
既而杜正伦也说每年入流的人太多。高宗命杜正伦与刘祥道详议,而大臣们畏惧改革,事情于是搁置下来。刘祥道,是刘林甫之子。
【学以致用】
关于褚遂良的上表自陈,思考几点
01,不能共情,就无法说服
我们如果站在李治的立场,同频于李治的情绪,试着看褚遂良的上书,就会感受几点
1,没有我,就没有你的今天
2,我很重要,很有价值,这一点李世民是确认过的,在你上位之初,想必你也知道
3,我动不动就犯错(没觉得自己有啥错,但你是老大,你不满意,那我就只好认错,大小都认),希望老大哀怜。
想想看,如果你是李治,看到这些话,会不会上情绪?会不会觉得褚遂良在拿过去的功劳来要挟?并且还把自己立于道德高地。
02,看这段褚遂良的行为,我联想到了《明朝那些事》里面记载的徐阶
同样作为政治家,很显然褚遂良没有看清整个李唐公司的政治生态变了,真正大王已经不是李治了,而是武则天
如果褚遂良觉得自己是正确的,也想要与武则天斗争,那就要暂时接受对方的安排,贬谪到哪里,就在哪里待着,等待时机。
如果觉得不满,伤透了心,那就不干了,脱离官场好了,
所以,我搞不懂这个“哀怜”是啥意思, 是需要李治原谅他 让他回到中央工作,还是放他早点退休回家?
他这样还不如跟李义府那样,直接挑明与皇帝做交易,既然是交易,那就看看各自提供的价值在哪里了。
那么,对比着看徐阶,他一直在洞察当时的环境,他在对付严嵩严世蕃这对父子的整个过程中,都是在妥协中前进的,但是他从没忘记要把明王朝扶正。他在前进的过程中,还有个接班人,学生张居正跟上....
那么,褚遂良这些人呢...
他们应该早就看到李治有柔弱的一面,那么,他们有看到武则天强势的一面吗?按照这个趋势,西风压倒东风,李唐公司必然是武则天说了算,既然如此,褚遂良的遭遇是武则天的安排,他向李治说的再有理,他能做主吗?...
所以,写这个上表,情绪上不能打动李治,并且能做主的也不是李治,自然就不会有啥效果。
因此,总结一点
每个难关,都是由某个,或者多个矛盾组成,有的能马上解决,有些还暂时不能解决,不能解决是因为时间还未到,或矛盾的主体,你还对付不了,所以只能跟着矛盾一起前进,意思就是熬着
再次过程中,多分析下所有相关者的心里,性格,利益等因素,找到其中可以突围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