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是突然出现的。
就像凭空出现的一般。
在此之前,没人注意到他们,尽管他们就是出现在自己眼前,可这些人在他们出现之前,一直以为前面并没什么人。
现在是黑夜,森林中,孤月高悬,突然出现的两人在穿透树影洒下来的朦胧月光里,显得有些虚幻,但他们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两人,一个少年一个青年。少年大概十四五岁,青年可能将近二十,两人站在一起差了半头,像是一对兄弟。
这里有七个村民,除了站在最前面的手中拿的是灯笼外,其他人手中拿着的皆是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
这么个大半夜,在这个寂静的森林中眼前突然出现两个诡异的陌生人,着实让人吓了一跳。这几个村民顿时战战兢兢,下意识往后退去,可又不敢真的转身逃跑,只好忍耐着发抖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向前看去。
那两人虽然出现地诡异,但他们的样貌却没想象中的那般怪异,兄弟两人五官端正,皮肤细腻,比之村里青年,更像村中少女。他们在村民看来时也看了过去,也不知是月光还是灯光在他们眼中闪耀,村民们只觉得他们的眼睛散发着无穷的妖异光芒。
“你们是谁?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
有一个村民不由说道。
但是,兄弟二人却没有回应,只是应声看了过来,这让这位开口说话的村民发出一声怪叫,身体抖的更加厉害。
就在这时,只见身长似兄长的青年看着他们摇了摇头。
“并不在这里。”
他似乎是说给弟弟听,少年叹了口气。
“那也应该不远了,它的气息就在附近。”
“可能怎么做?要是能精确定位它的位置,我们也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找。”
“能知道就在附近,已经是最精确的定位了。”
两人说着七人听不懂的话。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该如何是好,也就这时,少年将目光转了过来。
“你们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你们难道不怕野兽出没吗?”
这是村民们刚才问他们的话,现在却被他给讲出来了。
但显然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我们是来捉鬼的!”
一位村民壮着胆说,并握了握手中的镰刀,似乎这样让他心安。
“鬼?”
少年歪头。
“最近经常骚扰我们村子的鬼,我们跟着它进到了树林里,然后它就不见了。”
“既然不见了那你们就该回去。”
沉默。
七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难不成迷路了?”
“……呃,我们以前没深入过这片树林。”
“那就在这里待到天亮,早上跟着太阳走吧。”
说着两人转身,就要就此离去。
但就在这时,夜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狼嚎,响亮的声音在夜幕下扩散,栖息在树枝上的鸟禽呼扇着翅膀飞离,在随之而来的静谧气氛下,似乎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愈来愈近。
七人缩成一团,背靠背打量四周,但虽有月光照耀,亦有手中烛火,可视野所及也不过一丈多点,之外的景象则是树影重重,枝叶交错,形如鬼魅。
兄弟二人停下脚步,对视一眼,便在这时,少年忽然转身,并紧跟着冲出,冲向七人,在他们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少年伸出右手,从七人身旁经过,随着一声“嗷呜”呜咽声,有人看到有道黑影在少年手中挣扎,却被少年一口气猛砸在地,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
少年往一旁侧身,又是一道黑影,从他刚才的位置猛扑而过。
少年再退,又是一道黑影猛扑而来。少年刚一停下,便又是一道黑影扑来。少年冲向最近的一道黑影,旁边黑影闪过,少年伸手一抓便落在了黑影身上,他在奔跑中旋转,当转足一周,视线再次落在前方黑影上时,手中转了一周的黑影给掷了过去,两道黑影相撞,一块往前滑去。
少年并不停下。
前方黑暗中似乎暗流涌动,比黑夜还要漆黑的影子重重叠叠,一道又一道的黑影从中窜出,袭向少年。
少年双手伸出,最先来到他面前的两道黑影便被他双手抓住,再一左一右往前掷出,撞翻几道黑影,但更多的黑影围绕着他冲来。
少年一脚在冲刺中踢出,被踢中的黑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倒飞而回。少年在仅剩的惯性下跃起,面对迎面而来的两道黑影,一记膝撞,一记重拳砸了过去,将黑影重重砸在地上。少年落地后倒翻,与背后偷袭而来的黑影上下交错而过。少年站定,面对四面八方扑来的黑影,他伸展身体,双手双臂双肩,双脚双腿胯部,力量由下而上导出,一拳过后,一道黑影便倒飞而回。
在少年冲入黑影群中时,村民七人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们看到一开始突然被砸在地上的黑影,那是一匹狼,它平时就让人害怕了,即便是死了也依然让他们心惊胆颤,更何况撇开这个不谈,周围黑影重重,没人知道这次狼群能有多少只狼,可不管多少只,足够让他们活不过今晚了。
有的村民已经因恐惧而开始哭泣,他们后退,尽量不去吸引被少年引去的狼群的注意,当距离已足够远时,他们才一个个回头踉踉跄跄地逃跑。
至此,这里就只剩下被狼群包围的少年,和站在一旁的青年二人。
看到少年深陷狼群中,青年并未露出担心神色,甚至连表情都未有多少改变。源源不断出现的野狼不时有一两只扑向他,他也只是只是探出手去,穿过扑来的锐利双爪,一把将张开的血盆大口合上,抓住它长长的嘴巴,然后猛砸在地上。
青年以少年为圆心开始转圈,他观察着外面的黑暗,黑暗中隐藏着未知的事物,有可能什么都有,也可能什么都没有。青年细细感应,他走的很快,一圈走完接着再走,只是半径却越来越大,他越来越接近黑暗,但黑暗却同时褪去,天上洒下的光辉覆在他的身上,他抬手看向自己掌心,掌纹清晰可见。
青年的世界中一刹那寂静,耳中鸣叫,下一瞬,前方黑暗中像突然宣泄了洪水,宛如实体的柱形飓风扑面而来,击中青年,连带着他脱离地面,与正在交战的少年与狼一同击飞出去。他们在飓风中翻滚,无法保持平衡,撞击到的树木无一不拦腰折断,他们就这样一直飞出去很远很远后,才总算停了下来。
此刻的两人堆叠在一起,青年在上,少年在下,他们的样子就像洗干净了的乞丐,呆呆地望着天上明月。摔落在他们身旁的野狼奄奄一息,心脏还在微弱地跳动,它们的体表浮现出黑色的火焰,但却不是在燃烧它们的身体,而是它们本来就是火焰,此时只是回归本源。黑色火焰蔓延过它们的身体,一团团的黑色火焰伸出一根根火线交织成网,将两人兜在其中。火团骤然间爆闪,仿佛同时出现了数十颗太阳,然后一同爆炸,爆炸的火焰跟随着冲击将两人淹没。火焰熊熊燃烧,除了爆炸的一瞬间闪亮,此刻重回黑暗,黑焰冲天而起,却未照亮四周,接触到的月光,似乎都被它吞噬而下。
黑焰中突然传来清脆的“噼啪”声响,随即里面似乎有东西在膨胀,将黑焰撑地高高鼓起,最后将它撑爆,在裂开的顶部缝隙里,有一层光华若隐若现,而在光华之下,毫无疑问正是少年青年。他们两人背对站立,伸出右手,一层层的波纹从中扩散,扩大到与火焰接触,便与火焰双双消散。
片刻之后,黑焰熄灭。
少年与青年相对而立。
“就在附近了。”
青年开口。
“不是就在附近,而是就在身边。”
少年回道。
他的目光在周遭扫过,但很显然一无所获。
“很显然它觉得一直被追着不好,决定临死反扑,猎物的身份转变为狩猎者。”
“并不是临死反扑。”少年强调。“我们只是一直追逐它而已,连它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它的能力很危险,如果大意,我们很有可能无法完成任务。”
“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没必要想的那么复杂。”青年则兴趣缺缺。“任务不重要,我们没必要去想任务,有任务,我们去杀它,没任务,我们也要去杀它。有任务,我们奋战到死,没任务,我们依然要奋战到死。你说,任务在我们的行动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少年没有理会青年,他转过身去,看着周遭被黑焰焚烧地一片狼藉的环境,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算你叹再多的气,已经发生的事也已发生,你再叹气又有什么用?”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烦人?”
“眼前就有一个。”
少年沉默。
可以看得出他此时不想与青年说话,自顾自走开,理所当然地,青年紧跟在他后面,对此少年也无可奈何,只得尽量无视。
对于两人的目标,他们已经知道就在附近,而且还正在观察着他们,所以此刻他们已经不再着急,反而很悠闲地走着,如果对方有反应最好,没反应也正好可以让两人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会儿。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夜晚悄悄过去,黎明漠然降临,柔和的光线自天边射来,驱散最后的一丝黑暗。
也许是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少年向着太阳的方向走去。
拨开身前拦路的枝叶,脚踩在被朝露濡湿的,铺满落叶的草地上,白天和黑夜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阳光的照耀下一棵棵高大挺拔的大树留下一道道清晰的剪影,清脆的鸟鸣在半空中回荡,当眼前豁然开朗的那一刻,两人知道已经走出森林了。
远处有条小路从森林中延伸而出,看来两人走路还是有点偏差。两人沿着小路走着,不久后就看到了房屋,再往前走,就看到了村落。两人并没有直接进到村子里,而是在附近将在半路上捉到的野味烧了,果脯之后,跃上村口的一棵大树,躺在树枝上休息了起来。
村子里的人们起的格外的早,太阳才刚刚爬起,街道上就已经有散步的人了。然而,这些人的神情却不大自然,来来回回走动之后,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望向森林所在的方向,当看到森林里毫无动静后,就会摇头失望地叹了口气。
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落靠近森林,因此进森林里打猎的猎户不算太少。太阳刚至正中,就有一队早上进入森林的村民走出来,手上提着或拖着野兔野鹿。村里走动的人中有人走过来,和他们交谈过后似乎得到了什么令他们绝望的消息,先是震惊地忍不住后退,然后掩面哭了起来。
少年和青年就这样一直躺在树枝上闭目假寐。
等森林里又有动静,已经是太阳西斜了。
此时在村里晃荡的没剩多少人,所以发现的比较晚,但从森林中走出人来,并走到通往村里的小道时,习惯性往森林方向一撇的人终于还是发现了。他们欢呼着,挨家挨户拍门,将村里所有人都给叫出来,一大堆子人跑去欢迎那些人,那些就是进入森林,捉鬼却迷路的村民。他们终于从森林里走出,只见他们此刻狼狈不堪,身上沾满枯枝碎叶,脸上还有些许擦伤,可见逃命之后的他们又经历了不少艰难险阻,反而随便走出来的少年与青年倒是没遇到什么特殊状况。
此刻少年与青年一块坐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那几人……不,是盯着走在前头那人背上的女人。
进森林里去捉鬼的显然不可能有女人,更何况即便有了,在那种状况下也不会分开,可在那时少年与青年看到的毫无疑问只有七个男人,而现在七个男人倒是还在,但却多了个女人。
其他人自然不可能看不见,当即便有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但那几人明显疲惫不堪,也说不了多少话,便先回到了村里。
少年与青年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屋里里外站满了人,但这并不影响两人探听情况,据他们所说,七人在与两人分开之后虽然在天亮时向着太阳的方向走去,但不知道为什么仍然在森林里边兜圈子,死活走不出来,也就在这时,遇到了昏倒在地上的那个女人,女人至今都未醒来,如果不是还有着呼吸,看起来就像是个死人。七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将她带回村里去。背着女人左冲右突,终于在临近傍晚时,走出了森林。
少年与青年默默远离,然后在翌日清晨,出现在村子出口。
与他们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外边来的女道士。
道士一般都有个明显的特征,即是身穿道服,手拿拂尘,这个女道士即是如此,不但如此,腰间还别着一把佩剑,佩剑怪异,三尺多长的剑鞘明显由九段拼接而成,而和剑鞘一样粗细的剑柄卡在剑鞘之外,看上去就像九段之外的第十段。护手是薄薄的一片,边缘则又是一圈铁片围起,成了一个凹槽。手握剑柄刺出时食指侧面抵在凹槽上,似乎能使更大的力气,可这样似乎没太大必要,突刺提高的是穿透力,而影响穿透力的则是力量与距离,力量由手臂抬到身前才能够展现,而距离则是能够爆发力量的有效距离,在剑尖抵住对手时,能不能有机会递加力量是个未知的谜题。
女道士似乎对在这里见到两人相当惊讶,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微微张启。少年没太多反应,倒是青年抱着胳膊,上上下下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女道士,嘴角还带着欣赏般的笑意。女道士对他的举动置若罔闻,只是抱拳向两人行礼。
“正一教二代弟子刀廉平,不知两位师兄是?”
“这位是低调宗掌门小花。而我呢,则是副掌门大花。”
“低调宗?”
刀廉平脑袋上似乎冒出三个问号。
“这是个很小的门派,师妹没听过也是正常,毕竟全宗上上下下,也就我们二人。”
“……”
对青年大花的话,刀廉平只有沉默。
当然青年的话不管任谁听都知道是在撒谎,刀廉平也不可能听不出来,她没有揭穿青年的谎言也许有她的打算,但一直听一个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她尴尬地对两人笑了笑,就此告辞走进村子。
“我说你好歹说句话啊。”
青年对少年说。
“说什么?”
“那可是个大美女哦!大美女啊!你还没见过吧?”
“我不是那什么低调宗掌门吗?想看美女了只要让你这个副掌门随手抢两个不就好了?”
青年大吃一惊。
“你这可是邪魔外道!要被正派消灭的!”
少年冷笑地看着他。
“不是有你这个无敌的副掌门吗?我能怕谁?”
“这倒是,那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花姑娘?屁股大的还是胸部小的?”
“废话少的!”
少年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也进了村子。
青年无奈地耸耸肩,跟了上去……突然!一声惨叫划破长空,青年脸色一变,少年身形一顿,然后不约而同地冲了出去,进到村子,在一间围满了人群的房屋外挤了进去,屋里女道士已经站着,一角蹲着一个女人,而看到地上,一股强烈的冲动自两人胃部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