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三角梅的浪漫告白

我是一株长在屋顶的三角梅,我不知自己是何时扎根于此,总之在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每天在这里,看着同样的风景交替往复。太阳升起又落下,星星一颗颗闪烁在夜空又被泛白的鱼肚渐渐吞没,每一天我会目送万家灯火逐一熄灭,直到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这样的生活我循环往复的过着,就像不知日月更替一般,对时间的广度和维度,我似乎都没有了概念。我只知道我是一株三角梅,一株有点孤单的三角梅,我没有朋友。有时鸟儿会飞来我的枝头,想与我攀谈些什么,但我总是沉默不语。当清风拂过我,当雨滴滑过我,我依然高傲的倔强的缄口不言,我从不给予他们片刻的温情暖意,我不需要朋友,我只想做一株安静的奇怪的不被人理解的三角梅。

你相信命运吗?它或许就像你永远猜不准的云的形状,就像你永远无法确定方位的第一缕曙光,就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爱上一个人,但是在或近或远的某一天,它却如约而至。

楼下好像搬来了新的住户,一整天的时间,充斥着嘈杂的搬家声,直到傍晚时分才微微有所停歇。我生长在一座单元式住宅的顶楼,我正下方的房间好像一直都空着,从未住人,所以对我而言大多数时间是安静的,现在这份宁静怕是要被打破了。我正想着出神,听见“吱呀”一声,房间的新主人好像推开了窗子,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紧随其后,看来我不是唯一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忧虑的人。

楼下的房客其实很安静,我很少听见房间发出什么很大的响动,除了每天早上她仿佛进行曲般张牙舞爪的闹铃声。渐渐的她好像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开始会有事没事地哼着小曲,她的声音很凉,似乎什么歌由她来唱,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碴,透着丝丝缕缕的忧伤。

“我的爱人 我的爱人 我的爱人

你是那不同的 唯一的 柔软的 干净的 天空一样的

你是我温暖的手套 冰冷的啤酒

带着阳光气息的衬衫

日复一日的梦想”

她又在轻轻哼唱,或许是靠在窗边,她的歌声清晰地传入我的枝叶,这是她唱的所有歌曲中我最喜欢的一首,也是她唱的最多的一首。我并不是很懂歌曲的意思,但是总觉得这首歌曲似乎像是解锁我身体密码的钥匙一般,它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一种炽热滚烫的情感,一种让我无法抗拒的甜涩热涌,伴随着她的歌声缓缓地流入我绯红色的花叶,我嫩绿的枝干,和我根基的末梢。这歌声在我体内横冲直撞,搅得我心神不宁,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时间对我有了意义,我开始盼望,我开始觉得漫长,我开始焦急的等待,等待这歌声再一次的降临。

我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我想见一见,我想见一见这个赋予我生命意义的她,从天台到她窗前的距离,只要我奋力生长,将我的枝条长长地垂下,总有一天会和她相见的吧!我开始贪婪的攫取每一缕阳光、每一滴露水;我每天都虔诚的祈祷着第二天的好天气,最好再能时不时来场细雨,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延展我的枝叶,我不再惧怕闪电、打雷和暴雨,我什么都挺的住,什么都扛的过去,我从不觉得疲惫,她的歌声就是我最好的养料。我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勇敢,都要坚强,乐此不疲并义无反顾,我要去见她啊!还有什么比这更激动人心的吗!想到有一天我要和她相见,我就幸福的快要晕厥了,原来活着是这样的,原来我也可以这样活着。

我想我快要成功了,但是我却兀自紧张起来,如果我能移动,现在我一定来回不停踱着步。她是什么模样,是否有着黝黑的长发,清澈的眼波,她会惊喜于我的到来吗?她会折下一朵我的枝叶点缀在房间吗?哦,那可能会有点痛,但是这又算什么,如果能换得她朝朝暮暮的相伴,我也定当饮痛为歌。终于我看到了她的玻璃窗,她不在房间,房间简单而朴素,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我紧张又忐忑的看看自己,花叶开的如晚霞一般绚烂,我想她会喜欢的吧。门被轻轻地推开,她走了进来,不是我想象中的模样,她穿着棉布连衣裙,瘦瘦小小,留着齐耳短发,面色有些苍白,虽然她的歌声透着一种凉凉的忧伤,但她的人却像是冬日里阳光,好像周身都散发着微微的暖意,让你不住地想要靠近。她一步步向窗前走来,我紧张的都快要忘记了呼吸,快了,快了,她该看见我了,她越走越近,可眼神中始终透着漠然,她打开窗,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地飞过窗前,她顺着那声音的轨迹,茫然的偏过头,我这才发现她的眼里没有光,就仿佛一汪平静的潭水,任由多么绚烂的色彩都无法激起她眼中的波澜,原来她看不见我。

我有些失望,又有些释然,我失望她看不见我为她而绽开的火红花朵,我释然不管怎样我能这样守护在她的身边,哪怕只是做一名沉默的不被她知晓的陪伴者。在每一个清晨,和着她的起床铃,我向她道第一声早安;在每一个夜晚,我守护着她的美梦,看她安然入睡;在她唱起我最爱的歌,我开心的“沙沙”抖动着树叶,与她轻声低和。我就这样陪伴着她一日又一日,直到白昼变得越来越短,我知道我或许不能再陪伴她许多时日了,我从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我真想抓住它们,让它们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我逐渐变得虚弱,我想睡去了,但我仍然拼命地尽量地维持着我花叶的绯红,这就是我对她告白的方式。那位老者又来看她了,老者看了看我,摸着她的头说到:“囡囡,你窗前的这株三角梅花期真长啊,别人都败了,它还开着呢。”她问老者:“奶奶,什么是三角梅,它长什么样子啊?”“嗯,大概就像天边的晚霞一般吧,红艳艳的。”她笑了:“那一定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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