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录故事：口述：元坤
整理记录：j冬日暖阳
2019年的阴历春节马上就要到了，自己除了感叹时间犹如如白驹过隙的快，也发愁自己过春节的去处。
有人说。没结婚的时候，爹娘在哪里？哪里就是家。我娘虽然不在了，爹还健在，可是爹现在的家，却不是我的家。
2018年3月，娘因为脏器官衰竭，入院9天之后，医治无效去世。
爹就在娘刚刚去世不到半个月时候就结婚了，这对于我和弟弟是非常大的打击。其实爹娘的婚姻，我心里一清二楚。爹心里早就没有娘了。换句话说，甚至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娘去世以后，爹再婚很正常。哪怕过一个半年、三个月？不怕耻笑，就算是照顾一下我们的感受也好。
没有，无论我怎么劝，爹还是毅然决然的再婚，好像不立马娶了那个同村的李寡妇，就会被别人抢了去。从那以后，我和弟弟也生气，从来不主动跟爹联系了，只是每个月给他打去1000块钱的生活费。
我知道不管爹对娘如何，但是他把我们养大，供我们读了书，这份感恩是永世不忘的，因为他是爹。
从感情上我们不接受这样薄情的爹，可是从血缘亲情上，他始终是我和弟弟的爹，这毋庸置疑，又必须去孝敬的。
本来心情非常烦躁，一大早开机就看见了，爹的微信消息，这是我爹一贯的做法，打电话不接，微信就会紧跟之把消息发来。
第一句话，爹便是抱怨他生了我和弟弟这一对白眼狼。半年时间了，都没给他打过电话，说这样下去，他死了，我们都不知道。
紧接着，爹开始夸奖自己的后老伴李寡妇，说他感冒了。都是他的李寡妇，端茶端水，喂药等等……爹说，外人对他都比我们这亲儿子好。我狠狠的把爹的短信按了删除键，尽管我知道这样的举动没有任何意义。
删完短信之后，我用力按住自己的胸膛，平复情绪，连着做深呼吸。愤愤的想，好我的好爹！在你感冒的时候，别人给你端水端尿。为你伺候几天，就是对你的好了？（爹身体健壮，很少生病）。
可是我娘呢？你想没想过我那已经去世的娘这一生对你做了什么？
娘是在17岁的时候，在门口的大路上看见了一个人倒在地上。看来又是一个来东北逃荒的南方蛮子。在我们老家那边叫闯关东。
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的娘急忙跑回家叫来自己的爹娘。于是，老爷拉着板车娘和姥姥在车后推着，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深一脚浅一脚的把昏迷不醒，衣衫破烂的爹拉回家。
其实那时候我爹没有病，只是饿晕了，醒来以后，看见有好心人把他救活，爹感激不尽，主动要求留下来干活，回报这户好心的人家，也是给自己找条活下去的路子。
从爹的口中知道，他老家山东广饶连旱三年，庄家颗粒无收，家中除了十八岁的他，父母和姐姐都饿死了。村子里，能走的都出来逃活路了。
娘生性善良，眼圈红红的听完爹的话，就央求自己的爹娘，让他留下来，姥姥为难的看着姥爷，其实那时姥爷家的粮食也不富裕，再添一个人口也很艰难，可看着18岁的娘脸上真诚又迫切的样子也就勉为其难的收留了穷困潦倒。无家可归的爹。
从那以后，爹就在姥姥家留下来。半年过去了，两个年轻人，朝夕相处，彼此都中意对方，姥姥姥爷看得出来，娘是喜欢上了这个身材高大，眉清目秀，笑起来有些腼腆的小伙子。小伙子还真的讨人喜欢，家里脏活累活，都抢着干，懂事，又有礼貌。两年以后，爹娘登记结了婚。过了一年以后，我就出生了。
姥爷爹承包了村里的木器长，给家具工厂专供木板，起早贪黑的干，娘出了月子就去给爹帮忙。木板的质量好，老爷为人厚道诚实，买卖越做越大，过了五年弟弟元宝出生了，俩孩子，姥姥照顾不过来，姥爷就让娘在家照顾我和弟弟，没有再去厂子帮忙。
娘离开厂子的第二年，我弟弟元宝刚回走，姥爷在一次送货途中，由于雪大路滑，姥爷的马车连人带货翻到了桥下，姥爷被压在车底下当场就死了。姥爷的死对这个家打击太大了，姥姥病倒了，32岁的娘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
娘重新回到厂子和爹帮忙，说是帮忙，其实娘和爹一样干力气活，抬木，据木，赶车，哪样娘都干得利落。
我读高中了。元宝读小学，家底也慢慢积累起来了。这些年，娘风吹日晒的操劳，原本头发全白的她，过早的衰老了，不但脊背有些陀。皮肤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白皙，变得粗黑，一双手骨节变形，冬天的时候，列满口子，我的童年最深的印象就是，娘手上帖着的白色胶布上斑斑的血迹。
日子确实好了，爹回家却越来越少，即使回家，也处处开始嫌弃娘。娘不再年轻漂亮，曾经白皙的脸上，由于风吹日晒，日夜操劳，过早的爬满了皱纹。
也许是应了那句话，当一个人心里没有你的时候，你干什么都是错的，娘炒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娘一张口就是错的，即使娘告诉爹，我这次考试，又是全年级第一，爹回敬她的也是，你教育的孩子，随你能好到哪里？甚至娘喘气都是错的了……。
是啊那个时候，娘不知道，爹的反常和娘的行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父亲什么时候和村里的李寡妇好上的，我不知道，但是为了那个寡妇爹开始打娘，一次又一次的我看见娘脸上有淤青。当我要求娘离开爹时，娘说什么也不答应。我更加拼命学习。
我终于为了娘，考上了浙江的985名校。娘哭了。
我知道娘心里的痛苦，为了我和弟弟有个完整的家，不和爹离婚。娘对爹一如既往的好，做爹爱吃的饭菜，家里所有的钱让父亲把着。哪怕爹把钱都给了那个李寡妇。明目张胆的去找，娘也装作看不见。
我有一次半夜起夜看见爹娘的房间亮着灯，我悄悄的走过去，看见爹背对着娘躺着，娘坐在床上，给爹盖上被子之后，爹生气的摔到一边，娘再给盖上，怕爹着凉。
转回身的那一刻，我的泪水满脸。娘活的多么卑微，爹欺负娘的善良，又多么没有人性。
毫无征兆的娘就病了，我匆匆赶回家时正看见娘趴在床沿上，大口大口的吐血。打了120救护车把娘送进县城的医院，住院的九天里。娘什么也吃不了。吃啥吐啥，喝口水都吐。就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我也发现从进医院后娘和爹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看过爹一眼。
我和弟弟轮流值班。娘先是肾功能衰竭，肝功能衰竭。心脏功能衰竭，坚持了9天的时候，娘自己强烈要出院回家。
医生点头同意。说再住下去，也没有多大意义了，可就是不甘心吃了一辈子苦的娘就这样离开我们。
车到村口的时候，娘摇摇头，用虚弱的声音告诉我，先别回家。娘趴在我的背上，轻的像个孩子，我慢慢的迈脚，我看不见娘的样子，我知道娘在尽最大的努力争着眼睛，看着这个养育了她五十多年的熟悉的村子，想把它刻进自己的生命里。
我哭的不能自己，却不敢出声，我背着娘，把娘曾经走过的大大小小的巷子走了一遍，我看了看娘，除了虚弱，一脸的平静。每一个走进娘的相邻都用手抚摸娘的肩膀，眼睛湿润的离开，娘已经不能跟她们打招呼了，却能微笑着看所有人。
进大门的那一刻，我站在大门口停下，娘的下巴搁在我的肩上，吃力的睁大眼睛看着院子里熟悉的房子，当年那棵老爷种下的小枣树，如今树荫已经遮瞒整个院子了。小黄狗呜呜的围娘转圈。
轻轻的把娘放在床上，躺好，我想去给娘倒杯水，润一下她干裂的唇，娘拉着我的衣服，娘极力的睁大眼睛，张着嘴想跟我说什么，我低下头贴着娘的耳朵，可是，我什么也听不见。
我急忙找了笔在纸上写了“元宝”两个字，拿到娘眼前。我告诉娘，放心吧，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着饿着元宝，我会供元宝上大学，给他娶媳妇。照顾元宝一辈子。
娘牵了牵嘴角。两行泪水顺着娘的眼角，留进发髻。娘的头慢慢的歪向一旁。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我那苦命的亲娘走了。
自始至终，爹就坐在茶几边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我上班以后的第一个电话是爹打的，通知我从发工资的第一个月扣除生活费，开始返还从小到大，他供给我的粮钱和读书的钱，数字都都算好了，十五万六千八百五十元，我就回答了他一个字，好。
学计算机编程的我，能为娘的住院费预支了一年工资了，（当然这爹怎么会知道呢？他也不问）可我相信我有能力还清爹，
只是遗憾我可怜的娘，没能等到享受我孝敬的那一天。我反复琢磨，如果娘不爱爹，如果娘不在乎爹所做的一切感受。 如果娘自私一点，我相信她绝对不会在48岁的时候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爹对于她的打击是致命的，救命之恩和患难与共，委屈求全，都不能让爹忠于家庭。
医生曾经告诉我说，娘的身体状况虽然不乐观，但是不至于身体这么快的衰竭。
只有我知道，娘没有了求生的欲望。虽然有我们兄弟两个是她的牵挂，但，这一生她已经为了我们隐忍的太多。付出的太多，娘累了。陪我和弟弟艰难的走到如今。我真心的感激娘！
我没有权利去评判爹的人生观，我更也没有权利阻止爹去爱别人。可是我早已经决定，在我的婚姻里，我会慎重选择自己的爱人，进入婚姻之后，我会加倍关爱她们，让他们觉得世界是温暖的，我会像娘一样爱元宝，胜过爱自己。实现对娘的承诺，供元宝读大学，看着元宝娶妻生子。让九泉之下的娘欣慰，安心。过和爹背道而驰的人生！人生最大的善是从最亲的人开始，小善不做，大善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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