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祭天,偌大的队伍前前后后下来,再回到皇城,距离离京已过去了两个月。说话儿八月末了,暑意将尽,早晚便多了几分凉。
大将军一马从泰安便返了北疆,山盟已定,勿须多言,都不是小儿女一味只顾私情,心中念着彼此念着将来,何愁来日没有朝朝暮暮。
宫中太液池里的菡萏也快开尽,残荷上倒还是滚着些珠子,晶莹剔透。昨日小皇帝见她堂上盘问户部数目,无论巨细竟是比那几位主事的官吏更清楚明白些似的,下了朝就缠着她问母后术数有何机巧。不过是翻了令氏三十年的账本子罢了,她想帝师从来只教子曰诗云治世经纬,古时术数演算是不入流的学问,不如教与皇帝,也是不辜负这一场母子缘份。才将便与他细细推演了一阵,又拟了几道题令他试解,自己便出来透透气。
说不想他那是假的,但忙起来,日子倒也能过,至少,有成就感。有宫人撑了舟在池中清理枯叶,她见湖心一枝极嫩的莲蓬半黄半绿煞是可爱,便唤那双十少女摘了,插到自己案头。
少时嬷嬷来,道太医例行为太后请脉,已在宫中候着了,令熊方随她回去。
这陈太医是宫中老人,太后自有了小皇帝时,就是他随侍左右,因此君臣间可称熟稔,她不端太后架子,他也不至太过拘谨。
今日两指搭到脉上,陈先生便蹙了眉,又仔细再试,就压低了声音让太后屏退左右,只留了近身的老嬷嬷。
“先生,哀家哪里不妥?之前调理的方子一直未断呀?”
陈先生犹犹豫豫,“敢问娘娘的癸水可有准期?”
她心中默算,面色就白了。从泰山回来一路奔忙,连这日子也忘了,不过一夜缠绵,难道就珠胎暗结了不成?
太医算半个自己人,嬷嬷更是从娘家带来,在公在私,这样的丑事都不会声张出去。只是,事既已摆在这里,总须她拿个主意。
能拿什么主意?这会儿她只知冷汗自背上汩汩而下,心中乱成一团,如坐针毡。
嬷嬷到底是经事的老人家,悄悄把陈先生拉到一边絮絮良久,又千叮咛万嘱咐,那先生也是惊惧,磕了头方告退。
见她愣在那里,嬷嬷又跪至她脚边,这是自家人心疼她才掏的真心话:“娘娘,这话本不应我说,只是老夫人去得早,娘娘如今的辛苦,老奴怎会不看在眼里。娘娘新寡,又是中年,照说这也不算什么,前朝太后公主养面首也是有的。然则娘娘毕竟一国之母,皇家有皇家的体面,关上宫门您是可随心所欲,可这小娃娃总不能在宫门里关一辈子。”
太后身子晃了晃,嬷嬷又道:“若是……若是娘娘真不舍,要生下他。老奴也是要拼了老命与娘娘掩住他人耳目,再择个好人家让娃娃成人。”
“嬷嬷,让我想想。”令熊的手覆上自己小腹,目光扫过书案,梅瓶中插着那枝嫩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