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鄂西北的大山里,房屋依山而建,周围五六幢邻居的房子依次排开。院落外是一片菜园,四个季节里基本不会闲着,总是整齐地、满满地种着各种时令蔬菜。
记忆中,小时候很少出过远门。到过最远的地方,是二十公里开外的外婆家。不过,那里也是连绵不断的青山。
山里的孩子,成长的过程中,都是在跟大山泥土打着交道,打柴、拾猪草、干农活,日子看似清苦,却又无忧无虑。
依然记得,每年到了冬天,除了做作业,我和姐姐的任务就是上山去捡干柴。近一点的就在靠近家的几个山头,远一点就要翻过了一两个山到了树大林密的地方。 一进林里,找到目标地 ,大家就各自分头行动,把捡到的柴火整齐地堆到一起,最后割了山上的藤条捆成刚好扛得动的 一大捆,两人一前一后回家。天气热乎的 时候,有时也并不那么急着回家,会找个空荡的草地坐着听姐姐讲故事,或者像事先计划好的打起了扑克,或者干脆躺在了干燥的草地上看天空、看云朵、看四周好大的树木、看叶子的脉络。
依然记得,从春到夏,我们时常在傍晚背着篮子,奔跑在泥土结实的田埂上、长着野菜的菜地里、一片碧绿的山涧中,寻找着家里天蓬元帅们的食物。猪草不好找的时候,也时常不知不觉在外待到天快黑了。这个时候远处大人们急切地呼喊自己孩子回家的声音准会响起。
也依然记得,那时我家对面是个不到50米的低缓山坡,也是一座茶山,茶树一排排整齐密布着,像是给山戴了一顶帽子,四季呈现着不同的绿色。茶叶出来的时候,整个村里的妇女和儿童都来山上采茶赚钱。采茶的时候,待在茶山中间,刚好看到我家的白墙墨瓦和烟囱,每每看到屋顶上炊烟升起的时候,就内心一阵喜悦,背后的青山衬着白色的炊烟,背着茶篓的我,感觉生活就像一首清新的小诗,不多一会儿,母亲就会隔着一条公路的山坳亲切地叫我回家吃饭。
小的时候,村子里外出打工的人很少。像父母那个年龄段的人,都在家靠着几亩田地生活。那时候农业税还没有取消,一到夏季村子里开会就变多了,都是村和乡上的干部来催缴税的。那时的我们,没有上学也不懂人事,大人们开会的时候我们就满院子地捉萤火虫,然后丢进透明袋子里、玻璃瓶子里,看着那会飞的光亮欢笑着、玩耍着。
就这样长大,在后来上了小学、上了初中,有时我一个人走在家乡的路上时,看着四周都是山,静谧而安详,我的脑子就冒出了,我身在一个瓶中世界、有一天我一定要去瓶外的世界里瞧一瞧的想法。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将来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会去到那里,只是单纯地有能力了走到山的那一头、走到没有山的那个地方去看看,那里一定很精彩。
不知道,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我的脑子里怎么会早早地冒出那些大胆的想法。我想也许跟我很小就喜欢看书有关。
小时候的我,好奇心极强。上了二三年级,认识了常见的一些字后,就开始在家里找姐姐的书来看。我的姐姐比我高三个年级,所以就比我多了好些书。感兴趣的也不过是,高年级的语文课本里、配套读物里、历史书里的故事和轶事。看不太懂,却感觉很有趣。
再大一点,想看书的意愿就越来越强烈了。山村里的人,天天与农活打交道,基本上是不看书,同村里也找不到几个家里会有闲书的家庭。
记得有一年父亲外出,带回来别人扔掉的一蛇皮口袋旧书,居然还有彩色的故事书,有不同版本的语文课本,有故事读本,都是些不太难理解的书,把我高兴坏了。一本一本地读,反复读,还很开心,感觉自己很富足,拥有了比同龄人多的书。
后来家里的书,能看的都看过了,似乎也并不满足只是翻翻家里的旧书了,课堂上老师提到的名著没有看过,时常感觉很丢脸。
于是,就大胆求着母亲去县城的时候买书。没想到,一向节俭的母亲,却总是满足我的要求。作文书、四大名著、一些大作家的书,从小学到初中毕业,每次去都带回来一两本给我,而且都是正版。
依然记得,获得的第一本课外书是《小学生写作文》,厚厚的一本,有点像后来上高中时的《现代汉语词典》,洁白的硬壳封面,内页的纸质光滑。500多页的书,从头至尾翻过很多遍。写的好的段落也曾摘抄,课堂上写不出来的作文题,也时常会来翻书模仿。
回忆起童年,每个人似乎都有很多话要说,从孩童时期到成年成人,巨大的变化,有时连我们自己都傻了眼。我们很难断定一个人最终将成为谁,将走向何处。但正是无数个昨天的我,才成就了今天的我。小时候的记忆是我们每个人来的路,未来走向哪里却是由现在决定。走好来时路的每一步,让未来的自己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