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解
我已经12岁的高龄了，这是在我通往奈何桥的路上。
周围全部被黑暗包裹着，透着些许红色的光，只有这一条直直的，看似没有尽头的路上，还微微有点黄色的光亮，许是给我们引路用的。
我像是处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巨大蛋壳里，这昏昏暗暗的环境让我很压抑，这个蛋壳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泛着黄光的小路，其余的地方全是黑暗，但却很嘈杂。
我想念蓝蓝的天空，绿绿的草地，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尝到鲜草的味道了。
“嘭，嘭，嘭……”
什么声音？
一棵繁茂的大树逐渐向我靠近，慢慢地从黑暗中现出影来。
“老牛，你不赶路，看着我干嘛？”
树竟也会说话了。
“我看你没有脚，一条一条的，怪心疼，下辈子托生个有脚的吧！哎？你的根呢？”我说。
“我的根还在阳间呢！哼，下辈子！要是能有选择，下辈子来不来我还要再考虑一下呢！”
“你发生什么了？”
“我啊！我原本是老树上的一根树枝，那家人是个懒鬼，没钱了就把老树卖了。把我砍下来之后就随意扔在墙边，我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发出根来，一天大似一天，刚刚长到最壮、最好的年纪，那家人又把我砍了卖钱了。”
小树说到伤心处就垂下枝叶，打在了我的皮毛上。
“你呀，这还不满足，你已经很幸运了，我比你还惨呢！”
我从小就给主人拉车，农忙的时候就去耕地，我这辈子耕了有成百上千亩地，拉了有成千上万次车。
我这么能干，自己可骄傲了呢！
对了，主人那几年受穷的时候，我还去参加斗牛比赛，帮他赚了很多钱回来呢！
主人每次给我的草料都比老羊的好，我原以为是主人心疼我，感激我，到临了了才明白，他是想让我吃饱了更有力气干活呀！
后来，我老了，干不动农活了，主人拉了一头小牛回来，从那开始，主人便会经常嫌弃我，打骂我，草料也不好了。
那头小牛看见我这个样子，还一脸得意嘲笑。
别急别急，等你老了，就知道了。
最后，主人把我卖进了屠宰场，他说，像我这样的动物，年轻的时候给人干活，到老了卖肉，才是最经济的。
我的心碎成粉末了。
刚被宰的时候，我没急着离开，我就待在肉体旁边，看着我的肉，骨，内脏被卖给了不同的人，去到了不同的地方。
一条老狗从黑暗中走进来，老泪纵横：“老牛大哥，我跟你一样啊，年轻时跟着主人打猎，不知道受了多少次伤。我对主人衷心了一辈子，老了，不能再为主人卖命了，他就把我卖狗肉了！”
老狗一边哭诉着，一边用爪子颤颤巍巍的抹着老泪。
他还想跟我和小树倒心里的苦水，一群鸡，鸭，鹅，鱼，羊，猪，还有没看清的动物冲了过来，打断了他。
老狗显然怒了，冲那群狂跑者吼到：“跑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呀！”
“对呀！大哥！”狂跑者中发出一个声音。
另一个声音说：“你们还愣在那干嘛？听说早到的，下辈子就可以做人，名额有限，先到先得，还不快走？”
话还没说完，那群狂跑者便已消失在黑暗中，只剩声音还在回荡，“上辈子人把我们培育出来，把我们喂养大，目的就是为了把我们卖给屠宰场赚钱。这一生太短，太痛苦，我们不要这样活着，我们要做人 ，要决定自己的命运……”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无知的动物，做人就一定能摆脱痛苦了吗？三个老人互相搀扶着从黑暗中现出来。
左边的老人先说：“我辛苦工作了一辈子，嫁了第一个丈夫在外面搞外遇，将近四十的年纪，我又再婚。
我这第二任丈夫更是狠毒，他为了贪图我的钱财，把我杀了，还把我分尸冲进了马桶里，可怜我那十来岁的小女儿，她该怎么办……”她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地拼装着自己破碎的灵魂。
中间的老人说：“我是个农民，没啥本事，种了一辈子地，有几个儿子之后，就把他们都拉扯大，都盖上房子娶了媳妇儿。
你以为这样就完成任务了？大错特错了。
我还得给孙子们买奶粉，交学杂费，一个接一个的带孩子。
儿子们给孙子们盖房子的时候，还得让我交点赞助费。
自从结了婚，有了孩子，我就没有休息过。
到老了，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儿女们都忙，很少有时间来看我。在医院让儿女配医疗费的时候，都争的脸红脖子粗的。
我就讲：走吧，不治了，不治了……
回家后没多长时间我就坚持不住了，死后第二天，邻居先发现的。”
右边的老人接着说：“我倒是受了很多教育，那时候阳间的社会上都称我们为‘精英’，我从名校毕业后进了一家国内数一数二的互联网公司，在公司里卖命了十几年，十几年如一日没日没夜的工作。
年纪轻轻头发就掉光了，眼睛也不好了。三十多岁后，脑袋远转的慢了，公司就把35岁以上的员工都裁掉了。
35岁失业可是不小的打击，新工作不好找，还上有老下有小，后半辈子拖着大山重新摸爬滚打。
他们那群狂跑者赶着去做人就能摆脱这些烦恼了么？到底还是人吃植物，人吃动物，人吃人的世界。哪里都是屠宰场，谁都可能做屠夫。”
说的也对，我刚刚还在说那棵树有什么不满足。
人都如此，我个老牛还想怎样呢！
不过是众生皆苦罢了。
希望所以努力拼搏的人都能得到回报，希望所以善良忠诚等美好的付出都能被温柔以待，希望所有人都可以老有所依，病有所养，希望所有人，所以生物都能被温暖包围，希望好多好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