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流》一书共十章,按照自己的理解将其划分为六部分,如下。
第一部分:心流的意义
作者为什么要讲到“心流”?心流对于人类的意义是什么?作者没有从介绍“心流”“是什么”开始,而是从“心流”“怎么样”开始。初看似乎违背逻辑顺序,但其实不然。在我的认知中,“怎么样”属于“价值判断”层面的内容,也对应一开始说到的“意义”。作者在经过正式的研究之后,写作本书,本书即是他的研究成果,当他最后要来展现研究成果,最先交代的一般是研究的背景或意义,也是为研究寻找立足点。
那心流到底有什么意义?作者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以下简称米哈里)认为人类对一项东西的追求亘古未变,这就是“幸福”,米哈里还发现这个问题未曾得到学术理论层面的探究,作为心理学工作者,米哈里选择了这项任务,投入25年的心力从学理层面研究这个古往今来让人着迷的心理现象,最后得出结论:追寻幸福要从“控制意识”开始,人如果感到自己有能力控制自己生命的时刻会产生“最优体验”,心灵体验达到最优状态时即为心流,此时,个体最接近“幸福”的状态。如果采用更为直接的表达,也就是:心流能让人感到幸福。这样一来,探讨心流的意义不言自明。
那“心流”是什么呢?米哈里需要提供给他的读者一个明晰的概念。聪明的这篇文章的读者,如果你从未看过这本书,也没有了解过“心流”这个词,那不妨请你停下来,想一想你心中的答案!
米哈里运用访谈、问卷、抽样多种方法,总结了超过10万份体验记录,将“心流”解释为一种状态,“一个人完全沉浸在某种活动当中,无视其他事物存在的状态”,怎么样,和你的想法类似吗?“这种体验带来莫大的喜悦,使人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米哈里继续写到。看起来耗费无穷心血得出的结论似乎也并没有多么让人惊奇。如果我们是为“幸福”而来,那此时,我想我们更愿意听听怎么样才能达到“心流”的状态?
第二部分:心流的关键
米哈里一开始就指出,“追寻幸福要从‘控制意识’开始”,看来要探究“心流”必然要先探究“意识”。第二章论述的便是“如何控制意识”。如同运行一架机器需要了解其原理一样,要想知道如何控制意识也需掌握意识的运作方式。意识,即使不是过分神秘,但也并不过分浅白。米哈利认为,“意识跟人类其他行为一样都属于生理作用,但意识已经超越基因控制,发展出了独立行动的能力”,这意味着“自我”可以控制意识。“意识的功能是搜集组织内外的一切资讯,加以评估后,由身体做出适当的反应”,这表明意识会选择性地反映外界。意识的另一个特征在于,意识是有极限的,“意识每次只能认知和回应一定数量的事件”。根据自身的体验,人们不会否认,外界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产生超出意识一次实际能认知和回应范围内的刺激,那么,为什么有些刺激或者说资讯进入意识,而其他一些则被自动抛弃或排除呢?米哈里告诉我们,背后其实都是“注意力”发挥的作用,“注意力从数以百万计的资讯中挑出相关的资讯,以及从记忆中抽取相关的参考数据,然后评估事件,采取正确的对策。”
从“幸福”到“心流”到“意识”,所有的铺垫性工作似乎都已经完成了,米哈里接下来会进入心流的操作性步骤吗?不,不要着急,如果将以上谈到的所有概念视为心灵的现象,那心灵的主宰在哪里呢?是的,是我们自己,是“自我”。当我们开始这样去想的时候,“自我”也成为了意识内涵的一部分,并且是其中最重要的部分。自我又主导着注意力或精神能量,注意力以不同方式投射的结果构成意识的内涵及其目标。“意识”不是直线,“自我”、“注意力”与“意识”之间循环往复的关系正是米哈里支持的观点。
然而,让人感到困惑的是,心流的专注状态即使可以达到,也并非轻而易举,实际上,正是因为人们更多处于非心流状态,才更让心流显得弥足珍贵,因此又如何看待意识失控、个人注意力分散的状态呢?米哈里将其称之为“内在失序”(又名“精神熵”),内在失序(它的名字还有痛苦、恐惧、愤怒、焦虑、妒忌等)会迫使注意力转移到错误的方向,导致自我解体,无法为实现既定的目标而努力。米哈里在此界定了“外在事件”的性质,“外在事件进入意识时纯属资讯,不一定具有正面或负面的作用,自我根据本身的利害关系,对这些资讯加以阐释,才能决定它是否有害。” 换言之,“一个人可以不管外界发生什么事,只靠改变意识的内涵,使自己快乐和悲伤”。这便是“控制意识”即可“改变(人生)品质”的根本缘由。
第三部分:心流的要素
米哈里用两章的篇幅介绍了心流的意义、现象定义和相关机制,接下来就要谈到更具体的部分了,在他的研究中,那些声称达到“心流”状态的人到底有哪些共同表现呢,更准确地说,人们究竟在从事哪些活动时产生过心流体验?如果能够总结出心流活动的诸要素,“心流”对于“追求幸福”的读者而言才能真正付诸实践。米哈里的研究表明,这样的要素一共涉及八个方面,它们结合会产生“一种深刻的愉悦感,带来无比的报偿,并扩展成极大的能量“。
第一个因素:可完成性
“可完成性”指的是心流的状态会出现在一份可完成的工作或任务时,即“挑战”(任务的难度)与“技巧”(当事人的能力)处于黄金比例。这一点很容易理解。如果任务太难,会产生畏惧心理;如果任务太容易,心态容易懈怠,这两种都不利于取得良好的任务结果。只有当任务难度适中,能力与其匹配,可谓势均力敌时,问题得到处理,能力得到发挥,方构成圆满之境地。
第二个因素:知行合一
当情况要求一个人运用相关技巧来应付挑战时,他的注意力完全投入,一切行动几乎不假思索,人与行动完全合一。听起来似乎无比困难,米哈里列举的例子当中包括了舞者、攀岩者、棋手等,如果读者当中有拥有这些身份的人,就能亲自判断米哈里是否真实、准确表达了TA的心声。
第三个因素:明确的目标
目标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前面提到,是“注意力”决定了哪些资讯可以进入“意识”,那“注意力”到底是依据什么来决策的呢?我想,是“自我”的目标。目标是“自我”每一步行动的依据。目标和“挑战”一样,有水平之分,越是实现有一定难度的目标越能带给人美妙的体验。
第四个因素:及时的反馈
反馈甚至比目标更加重要,某些创造性活动,其目标可能是在过程中生成的,“反馈”有助于目标的生成。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当你以为“反馈”举足轻重之时,米哈里进一步深入:重要的不是反馈本身,真正的价值在于它们的象征意义。比如在网球赛上,你将拍子挥舞,网球便成功击到了对方场地,“球落到了对方场地”,这便是你得到的反馈,怎么样呢?毫无意义。真正让你感到意义的是:这个结果象征着你实现了目标,于是才有你接下来的成功感,让意识处于秩序之中,从而获得心流的体验。
第五个因素:全神贯注
虽然表达上略有不同,但在详细的叙述中,这一点与第二点十分类似,连米哈里的例证都来自同样的几类群体。我几乎无法找出二者的区别。
第六个因素:控制感
即感到自己对从事的活动具有掌控能力。米哈里认为受访者们描述的是控制的“可能性”,而非控制的“实况”,因为在现实生活当中,出人意料并非罕见。而且,真正给人带来乐趣的不是控制本身,而是在艰难状况下行使控制权的感觉。
第七个因素:浑然忘我
心流之中, 由于对活动的全情投入,没有余力考虑其他任何资讯,意识中也不再感觉到自我。这种忘我的状态,有利于扩充自我的概念,带来自我超越,产生与环境结合或与实体结合的“大我”。也就是说,在心流中失去的自我(自我的感觉),之后会以更坚强的面貌再度出现,而到那个时候,自我已经变得更加丰富。
第八个因素:时间感异常
心流发生时,人对时间的感觉不以钟表为准。时间在感觉中产生相对性:几分钟可能感觉中是几小时,也可能相反。
以上八个因素为我们在活动当中追求最佳体验提供了路径。严谨的米哈里也没有忘了在本章结尾处给予读者忠告:心流固然有好的一面,但它不可能绝对的好, 心流也会上瘾,心流的结果是好是坏,必须应用较广泛的社会标准加以讨论与评估,我们的考验是一方面从日常生活中找到乐趣,另一方面又不让别人的乐趣因而受到不利的影响。
正如本书开头,米哈里提到人类追求幸福脚步的从未停歇,无论如何,与我们的祖辈相比,今天我们所拥有的物质、闲暇、娱乐远远超过前人,但我们幸福感的增长却不成比例。这说明,“光有机会是不够的,还需要善用机会的技巧。”在日常生活中追寻心流,获得“最优体验”是米哈里想传授给人们的幸福诀窍。(第四部分,理解为”过渡“章节)
第五部分:日常生活中的心流
米哈里从弗洛伊德的名言中得到启发,当有人向弗洛伊德讨要快乐的秘诀时,弗洛伊德回答,“工作与爱”,米哈利的心流研究证实了这一点,生活的品质主要由两大因素决定:我们如何体验工作以及我们与他人的互动关系。“工作”与“人际关系”自然是米哈里探讨日常生活中心流的两大主题。此外,还包括感官之乐、思维之乐、挫折中自得其乐,接下来就对这五个方面做简要总结。
一:工作之乐
米哈里的研究发现,人们在工作中比闲暇时更能体会到心流的状态。这是因为工作往往具有产生心流所需的要素,甚至有些工作完全是根据心流活动的蓝图而设计的,比如外科医生的工作。不过,人能不能从工作中得到乐趣,也与工作者自身有关。同样的一份工作,有的人甘之如饴,有的人恨之入骨。即使是那些看起来毫无吸引力的工作,例如流水线上装配零部,农场里喂养牛羊,厨房里解剖牲畜……总有人能从中发现被人忽略的契机,找到其中的乐趣。
另外,不容忽视的是,现代生活中存在一个悖论:即使人们在工作中能得到更多美好的体验,但若让人们在闲暇和工作中进行选择,人们会毫不犹豫放弃工作,米哈里认为这可能有几种解释,但真正的原因在于人们“无视当下的体验品质,一味坚持传统文化对工作根深蒂固的成见”,即“工作是强加的限制,妨碍他们的自由,必须尽可能地逃避”。这与米哈里在第一部分的思想遥相呼应:“克服现代生活的焦虑与沮丧,必须先从社会环境中独立出来。”
二、人际之乐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与他人建立良好的关系是提升生活体验必不可少的部分。婚姻、亲子、朋友是最主要的三种关系,要从这些关系中获得乐趣,都需要不断投入精神能量。家庭需要有共同的目标,长期的和短期的;建立畅通的沟通方式提供关系间的及时反馈;通过共同的活动增加关系之间的复杂度,让关系中的人获得相处技巧的提升和自我的成长,这些就构成了实现心流的条件。曾几何时,心中对“不说就懂”的默契羡慕无比,但现在越来越清楚,“默契”是一种“累赘”,真正美好且可持续的关系是:双方都愿意说,双方都愿意懂。
三、感官之乐
心灵和身体某种程度上是不能分割的,身体的活动需要心灵的参与,心灵的活动依靠身体发生发展。心流的产生也必须两种力量的共同投入。这里所说的“感官之乐”指的是通过控制身体的感官、动作,借以产生心流。
在体育竞赛活动中,运动员有预定的目标,竭尽全力运用技巧突破体能的极限,力争打破记录,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享有不计其数的享受乐趣的机会。但重要的是,即使我们不是杰出的运动员,也依然能从最普通的体能活动中获得进入“心流”的机会,例如步行,在最不具有挑战性的城市地形中,人也有办法为步行增添变化,从中获得快乐。实际上,我们并不缺运动的方式或机会,类似于慢跑等活动男女老少皆宜,城市的健身房更是开到了公司的楼层,人们越来越注重通过锻炼追赶时髦或保持健康,但只要“别有所图”,几乎就难得什么乐趣。
在运动等体能活动之外,“身体其他器官具有用之不尽的潜能,任何可由神经系统辨识的资讯,都能带来丰富多变的心流体验”。欣赏自然之美时调动的视觉,聆听和谐乐章时运用的听觉,食用可口食物时的味觉,它们都可以为人带来感官之乐。更高层次的乐趣是利用感官,创造出新的图画、音乐或者美食。
四、思维之乐
思维是心智的活动,“心智的每一运作都能产生独特的心流。”记忆在建立心灵秩序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正如此前在谈到“意识”的运作方式时提到的,“注意力”决定哪些“资讯”进入“意识”,因此,记忆是“资讯”的储存库。“资讯”可能以多种形式存在,但最重要的一种是文字,“文字是建造象征体系的‘积木’,使抽象思考成为可能,并扩大了心灵储存刺激因素的空间。” 文字游戏包括猜谜、填字、自行设计谜题、写诗……通过对一套象征体系的熟练运用,在心灵之中创造秩序,控制自己的体验,实现混沌中的救赎。
历史、科学与哲学是三种象征体系的范例,了解它们的规则,就能从中获得“心灵游戏”的趣味。只要有心,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业余的历史学家、科学家、哲学家。米哈里提到,“业余者”或“爱好者”的拉丁文词源意思是:“一个人喜爱他所做的事”,“在……中找到愉快”;真正的“业余者”或“爱好者”会集发自内心的热爱,全心全意地投入目标当中,从而建立超越专业人士的成就。
五、挫折中自得其乐
米哈里坚信,快乐与否视人的主观体验而定,即使在最糟糕、最困顿的处境中,也依然有人能建立内心的秩序,感受到生命的幸福。但这并不意味着盲目乐观或阿Q精神,米哈里承认一个人所能承受的痛苦、饥饿、剥夺有一定的限度,他并没有天真的认为只要能控制意识,不论发生什么事仍然会快乐,他强调的是,在全然绝望的情形下重新找到乐趣。他列举了许许多多残障者、流浪汉等处境不利群体的事例。或许现实中也有另一部分因为遭遇巨大的苦难而一生跌入深渊的人,但是,只要有一例处于相同境遇却扭转悲剧的人,我们就无法武断反击米哈里的“真知灼见”。
挫折来临意味着压力,人在面临压力时,有三种支持来源:社会支持,如社会保险和亲人的照顾;个人的心理资源,包括智能、教育水平以及其他相关的人格因素;适应策略,即对付压力的策略。米哈里认为,适应策略可以完全由自己控制,也最具弹性,能改变压力产生的效果,因此最应重视。接着,他提出了化危机为转机的三步骤:一,不自觉的自我肯定。一方面深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另一方面却不以自我为中心,而是致力于寻求与环境和谐共存的途径。二,注意力集中于外界。对外界保持开放,继续跟事态发展保持接触,随时注意外界的变化, 做出相应的调整。三,找寻新出路。这又有两种方法。一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阻挠我们实现目标的障碍上,消除它,并重建意识的和谐;二是把注意力集中于整个状况,包括自己在内,探讨有没有其他更适合的目标,寻求不同的解决之道。米哈里还指出,两种方法没有绝对的好,到底应该如何选择,这就要回到个人人生的总体目标。
至此,米哈里用九章的内容为读者奉上了“心流人生”的一粒粒瑰丽珠宝,最后一章串珠成线:即使我们能从日常生活的一项项活动中找到乐趣,从一次次挑战中磨练技巧,但要想达到最优体验,还需要用一种有意义的方式将“支离破碎”的乐趣相互衔接,化整个生命为统一的心流体验。概括而言,即找到人生统一的大方向,不屈不挠地奋斗,使感觉、思想、行动配合无间,呈现内心的和谐,如此把生命转变成天衣无缝的心流体验,获得人生的意义。(第六部分)
结语
在阅读本书的过程中,我总是不免产生质疑,那就是作者是否过分夸大了主观体验的作用,但是每当我产生一个具体的疑问,接下来便会出现一些似乎 “回应”我的论据,比如当我想到“唯物论”,作者自己就承认,他并没有将意识看成“万能”,并且举出了新的医学研究对建立在唯物论观点上的保健理论的颠覆;当我发现作者总是列举攀岩、舞蹈、下棋等领域的例子来论证心流活动时,我不得不怀疑作者是否犯了以偏概全的错误,但接着,作者自己直接坦诚了这一点,“这些活动传导心流的效果特别好,它们的设计本来就是以实现心流为目标”,这样一来,以最优证据论证论点并无过错。
其次,作者虽然是心理学研究者,但从行文来看,在古今中外历史、哲学、科学等领域都有积淀,历史人物的文章词句信手拈来,特别是其中辩证看待东西方文明重精神和重物质的区别,强调在控制自我意识上向东方学习,提到《庄子内篇·养生主》中“庖丁解牛”的典故,提到中国武术、道教及佛教等,使得全文材料丰富而翔实,并且运用调查方法,更让这部作品具有可读性、耐读性。当然,这里不得不赞赏译者的功劳,我每每为文中流畅优美的语言折服,就佩服起幕后的翻译工作者来。
最后,尽管花了许多时间来阅读和总结本书,但难免“挂一漏万”,特别推荐《心流:最优体验心理学》给每一位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