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都腊月二十八了,可我还成天窝在房里,啥也没去买,家里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
这感觉是如此的不对,我越发想念小时候的年味来。
小时候,最盼望的怕就是过年了。
只记得,每到快过年,母亲总是忙里忙外的,做不赢手脚,我们小孩子在她面前穿梭,总叫我们一边上去,或者叫我们帮忙洗洗涮涮。
大约从每年的腊月二十三开始,过年的序幕就一件件拉开来了。
二十三晚上,是灶王爷祭灶的时日。母亲常说:二十三日不祭灶,养出儿子没教导。所以,每到二十三晚,母亲总是会从邻居家弄来些糍粑,架起柴火灶,父亲烧火,我们有时也帮着添一点柴,然后就巴巴地望着锅里,等那白白的但硬硬的糍粑在锅里翻转,由硬转软,由薄薄的一层到变戏法样的膨起好高,由白颜色转成锅巴黄,就赶紧出锅放大碗里,加点白糖。一般,母亲先把它放在灶台上,再点上几根香,烧一把纸钱,嘴里念念有辞算祭上灶王爷了,就轮着我们兄妹五个大快朵颐了。
父亲还在烧火,母亲还在炒菜。因为糍粑吃了当时会腻,过后会饿,必需要吃点饭菜。每回吃糍粑之前,我都想着要吃好多,实际上每回能吃那么一块就腻得吃不下了。但每年到时候,还是继续盼着这一天。
到了二十四,就是过小年了。过小年,在外面做事的人都该回来了。母亲通常会买很多海带,准备过年时炖骨头吃的。我还年幼那会儿,家里条件也不是很好,母亲也是精打细算,所以炖海带的骨头,一般会买相对便宜的猪头来炖。这样又有油水,还有些肉皮,海带炖出来也软糯可口。所以,到二十四,家里头会到处挂满洗好了的海带。
二十五到二十六,没有特别的安排,还是准备年货。这几天得空,可能村里组上会干池塘捉鱼。干池塘时,见捉鱼的穿了那背带皮裤,在烂泥浅水里拉网,待拉到岸边,就一条条地往水桶里扔,养鱼人则拿秤把人家选好的鱼一条条挂起来称好,记下钱数。母亲也会去买几条大鱼来,还会买一些梭子鱼。大鱼一般先把它砍成大块,腌一两天。等炉灶有空时就加些香菜蒜苗辣椒煮成一大锅,再用大碗装好,把它放在里屋装稻谷的柜上。因为天冷,鱼汤很快会结冻。客人来了,就端两碗出来吃。一般到了正月初十左右,该接待的客人都接待得差不多了,鱼也就吃完了。
二十七,按规矩是杀过年鸡的日子。那可能喂了一两年的阉鸡,都有着一身油光的羽毛,高大的身躯,杀鸡都得费一番劲。杀鸡的事,通常是父亲做的,拔毛的事就交给我们了。我们姐几个分工合作,把鸡毛拔得干干净净,交给母亲。母亲会把鸡的内脏挖出来,细细地把肠子等洗了,内脏一般会用腌辣椒和萝卜炒了,当天用来下饭,鸡身架得先挂起来,滤干水分,等大年三十或者初一二女婿上门来时再吃。但无论如何,那肥肥的鸡腿,最终都会是我碗中的美味,谁叫我是家中的老幺呢。
二十八九,离年关越来越近。村里家家就更忙碌了。只要一出太阳,洗衣服被子的,等着在挖水井边排队等水,还有家里要打豆腐、蒸酒的,都排队来打水。这时候,母亲开始拿早就准备好的猪板油,先放在锅里煎油,等煎满一大锅子油之后,就端来早两天做好的豆腐,切成一小块薄薄的,放进油锅去炸,炸得它浮起来后,再用筷子夹起来,放在网瓢里沥油,沥干油后,就把豆腐放进️坛子里,放一层撒一层盐,这样腌在坛子里,有时候,元宵节过了,家里还有豆腐吃。
二十八九,还有做猪血丸子的。猪血丸子,也是用白豆腐,加一些剁碎了的五花肉,吃辣的就加些辣椒粉,再加些猪血,和起来,捏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丸子,放在炉灶上烘干。需要烘干的,除了丸子,还有梭子鱼。处理梭子鱼,母亲也是用油稍稍煎一下,放在炉灶上来烘烤。而这些个美味,通常不是用来招待客人吃饭的,而是要送给城里来的亲戚的。比如我姑妈和姨妈,我妈每年都拿这个送给她们,他们都很乐意要这些。
大年三十那天上午,可能开锅煮海带炖猪头了,下午还得烤鱼和豆腐丸子,晚上,早早的,母亲便准备好了年夜饭,说团年要趁早。年夜饭,通常会有一大盆海带汤,一盆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鸡肉,还有早就煮好的冻鱼和炒肉,可能有时为了解油腻,会上一盆白菜。由于,家里的炉灶从早到晚,都没歇着,自然我们小孩子的嘴也没歇过,所以年夜饭,往往就是一个鸡腿下来,我就再没战斗力了。爆竹响了之后,一家人下桌时,往往还剩一大堆菜,母亲管这叫年年有余,好。
在我年幼时,那时还没有电视,也就没有春晚。大年三十的夜里,一家人吃完年夜饭,就围坐在炉灶边,还是父亲烧火,母亲执铲炒自家地里种的花生、豆子,和买来的葵花籽。我们看着在锅里窜上窜下的瓜子花生,常常忍不住要去抓一把出来尝鲜。这样,炒啊吃啊,父亲一边扒拉着炉膛里的火,一边与母亲扯着来年的计划。
炉膛里的火,发出吱吱吱吱的欢呼雀跃的声音,好似在告诉父母亲,开年又是个好年头。
正月里走亲戚,按规矩,初一崽,初二郎。初一,我们都去跟叔叔婶婶们拜年,初二,我们跟着父亲去外婆家拜年,初三舅舅又跟着来我们家拜年,初四初五,姑姑姑父舅舅姨妈表哥等,一大拨人都来了,就开始约饭。都得早早就说好了,三餐在谁家吃,然后只要跟着开拔,坐在桌边,吃了一顿又一顿。吃了饭菜,又来甜酒鸡蛋,吃完甜酒鸡蛋,又来薯干花生瓜子等。等到了正月十五,每个人脸都圆了才叫春节过了。
还有十五的元宵灯,那张牙舞爪的黄龙,在舞龙小伙手里上下左右翻飞的滚龙,还有那有着血盆大口的狮子。
啊呀呀,老鼠嫁女儿也没这么热闹的年啊,在学校老师的催促声里,偷偷地就溜走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而如今,这年味呢?
今天都腊月二十八了,我还窝在我家的沙发里,一脚都不想出去。是过年了,可是有什么新鲜呢?爱吃的到处都要有卖,想吃只要手机下单,好久没会面的,只要视频聊天……
哎呀,年味呢,你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