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且昏暗的烛光,映在脸上,露出了岁月暗自留下的细小的疤。缓缓从陈旧木柜里拿出一个早已泛黄的本子,像似捧了一盒价值连城的宝贝,小心翼翼的放在木桌上,细细的吹干净了封面的灰,再慢慢打开,看着那稚嫩的字迹和语言,心内如同打翻了各种调味瓶——五味杂全。
小时候,年幼无知的我并不懂得什么叫做生离死别,一味的以为在我身边的定不会离开,他们会和我就这样度过一生,相伴一辈子。所以当我经历人生第一次离别的时候,我在车下死活都不肯上车,最后还是母亲抱着哭的不接上下气的我上了车,当车发动时,我几度想要下车与他们团聚,可到最后,我也只能趴在窗户边,看着熟悉的景物倒退,慢慢地,慢慢地离开我的视线,泪水决堤。
那时候啊,觉得别离就是此生再也不会相见。母亲什么话也不说,只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用纸巾擦干我不断冒出的泪珠,她等我慢慢平静后,才淡淡的说:“人啊,这辈子只有经历了生离死别才算完整。”当时只是傻愣愣的听着,并不会去想这句话的意义所在,还觉得母亲太过于冷漠。
后来的一个夏天,和母亲回到重庆山城,在这个没有灯红酒绿的世界,静静呆着只留下宁静和淡然。一天清晨,阳光还没有透过窗帘,隔壁突然传来阵阵鞭炮声和哭喊声,我慌忙起床穿衣,下楼时外婆已经赶过去了。母亲给我做完早饭也赶了过去,到了晌午才回。饭间,外婆才告知我,隔壁那个慈祥的老人,因禁不住天气变幻而去世了,听后只有淡淡的叹息。
因为死前并没有因为是病痛的折磨或者其他导致的死亡,所以算作喜丧。不过外婆那红肿的双眼,也可知她的心里并不好受,外婆她只出省过两次,其余的都呆在重庆山城的这个小村里,和外婆年纪差不多一样的,都是从出生玩到现在的好友,都有大半辈子的交情了。不过,那时候的我并不懂得什么是死亡,外婆和母亲也从来不跟我讲这个话题。有一天趁外婆不注意,偷偷去看过那么一次,模糊只记得我看见了那个老人安详的躺在床上,穿戴整齐,就跟睡着了一般,想上前摸一摸,被一旁的大人给阻止了。我感到疑惑不解,小声地问了旁边的大人才得知他再也醒不来了,突然感觉有些难过。
自那老人去世后,每天的夜晚,母亲都很早回来陪我睡觉。而在那天我见到老人的晚上,我支起身子,向母亲问道:“妈妈,那个老爷爷为什么醒不过来了,死亡是不是很可怕?”母亲沉默半响,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只跟我讲了她幼时经历的一件事情,也是一场生离死别。她说在她只有八九岁时,因为我姨妈总是缠着外婆,而舅舅又年幼无知,所以只有母亲一个人跟着姥姥一起睡觉,有一天的早晨,姥姥一直没醒来,家里人觉得很奇怪,因为在以前的这个时候,姥姥早就的准备好早饭了,外婆怕姥姥出事,快走到房间门口,猛烈的敲了敲,发现没反应,就赶紧打开门,跑到床前轻轻推了推姥姥,叫了好几声“妈”,都没人回应,摸了摸姥姥的身体,发现已经凉透底了,心下一惊,而就在此时,母亲突然一动,从被子里拱了出来,把外婆吓了一大跳。母亲还不知发生什么,外婆就让母亲穿好衣服出房间,母亲迷迷糊糊出去了老半天,才知道是姥姥去世了。全家人都不敢相信,也没反应过来,因为姥姥身体一直都很健康,很少有疾病困扰,但那日姥姥却突然去世,虽然走的平静祥和,可终究没有见到姥姥最后一面,陪最后一程,心中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全家人坐在一旁傻愣了半天,才接受这个现实,他们很平静的准备丧事,强装着笑颜招待宾客,好像并没有受到很大的打击。可就在下棺时,母亲突然扑到棺材上大声怮哭,不肯姥姥下馆,舅舅姨妈也憋不住了,跟着母亲也扑上前去,大人们也在旁边抹着眼泪。最后终究是下了棺,浑浑噩噩的回了很安静,又空荡荡的家……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耳朵里留母亲轻柔的声音回旋。母亲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又偷偷的抹去眼角的泪花。以前并不知道母亲为何要讲这个,不过现在却知道了,失去至亲至爱的人,无论时光如何如白驹过隙,只要思绪闪过至亲至爱之人的脸庞,心都会刺痛。
第二天,我拉住要去忙的母亲,问道:“我以后会经历昨晚你经历的事吗?”,母亲叹道:“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我不做声,松开了拉着母亲衣袖的手,不知道心突然之间怎么了,它很难过,很心酸。
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因所处环境的不同,身边的人不断变换,一直不曾安定。从开始的难过,到淡然对面,再到最后就像是个观戏人,看着戏台上那些咿咿婉转唱着自己的悲欢离合,心中半分都不知何为难过。
其实,人这一生,最大的改变就是学会淡然与冷漠,因为见识越来越大,心也越来越大,很多事情都会不在意,以前经历的那些爱恨情仇,久久不能释怀的事,到最后,都会一笑泯恩仇,这就是当初母亲为何那么冷漠看待我第一次离别的原因吧。
人生恍若梦,就如东坡居士所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虽悲离合,但学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