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停了三个多月的大学生活,经过一天又几个小时的火车,终于在圣诞节的这天深夜回到了家,走在街上,深夜的县城显得更加冷清,路上只有来来往往的车开着车灯在道上匆匆掠过,街道上漆黑一片,人也没有几个,水泥地面像是被泼上一层墨,只在坑洼积水的地方着墨更多,街道陷入可怕的沉寂,只有周围星星点点的灯光还在展示着这里的活力与生机,街道静得过分,只剩下两个人的脚步和行李箱滑动的声音。
南方的冬天不像东北那样彻骨猛烈,东北的冬天时常有大风,那大风的肤觉还不能忘怀,突然又跟南方的冬天撞个满怀,如果把东北地区冬天的风比作火一样的热烈,那么家乡冬天的风就是水一样的柔和。现在仍然记得进行普通话水平考试的那个早晨,走得匆忙忘记了戴上帽子,等着客车来不过是半小时的时间,就觉得耳朵疼得像要裂开,就是说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在割你的耳朵也毫不夸张,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东北地区冬天的威力。回到家乡以后也吹过不少风,不管是穿堂而过的大风,还是江边阵阵的微风,都让我觉得是像母亲一样的温柔,打在脸上的风轻轻的,耳边没有呼哧呼哧的“威胁”,空气中数不尽的水分子贴合在脸上,踏在没有冰的地面上,不用小心翼翼,不用再拿脚紧紧扣住地面,脚步轻缓,落下的不知名的花瓣嫩叶被踩得稀烂,溅出的汁液黏在水泥地上,又粘在鞋底被带到更多地方,只留下花败叶落的一地斑驳。
家乡的冬季也没能躲过阴天和雨水,阴天的时候会比平常更暗些,朵朵浓重的乌云在天空中游走,乌云密布,给人一种无形的压抑与沉闷,指尖看不到漏下来的阳光,玻璃窗上也没有晃眼的明亮,冷风从窗间的缝隙钻进,脚趾冰凉的滋味十分不好受,常听长辈们说那样很容易得风湿病和关节炎,所以一到冬天我总是习惯缩在被子里,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呼吸空气,被窝的温度和枕头柔软的触感很难让人不产生依赖,即使是肚子叫个不停也不愿意掀开被子半个角。阴雨天好像让人更加贪睡,地上的潮湿和积水让人无心出门活动,被子外的空气也是又冷又湿,这种时候总是更贪恋温柔的床。到了明朗的晴天,天地焕发出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生机,稀疏的叶子挡不住热情的阳光,一缕缕打在地上形成明暗交错的光影,花花草草见到阳光也纷纷伸出怀抱迎接,尽情地享受着暖阳的沐浴,人们也跟着明媚了起来,脸上挂满笑意,街道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市场上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还有此起彼伏的砍价声,更是有随处可见的与熟人打招呼扯家常的场景,小地方的独特之处就在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互相认识,对彼此都有一个称呼,明明不是近亲,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却很讲究辈分,不管是见到了谁都要招呼几声聊两句,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都能认得全,而长辈们也热情,从来不端着架子,打招呼必有一句回应,小辈们主动打招呼,必定都是笑呵呵地应着,眉眼弯弯夸你真是懂事听话,就是等你走了也要向别人夸着“这是谁谁谁家的孩子,父母真是有福气”之类的话,生活在这儿的人从来不吝惜赞美,做得对就夸你懂事,要是做得不对,也会得到一番谆谆教诲,彼此间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还有一些同姓的人都住在一片,有些是血缘亲戚,有些则纯属巧合,但这些都不管,只要是你住在这儿,本本分分不做恶事,这儿的人都拿你当亲人,大家都互相照应着。村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片田地,有的人家种着片片的青菜果蔬,还有的人家会种上一棵桃树、枇杷树、桂花树之类的,等到成熟结果了,就送一部分给周围的邻居们,大家也不文绉绉地你推我搡,大大方方接受,今天你送我一颗菜,明天我给你一捆葱,就这样互帮互助你来我往。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都有一股潺潺的暖意滑过。
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大家总是会搬一把竹椅到空坪上晒晒太阳,抓上一把花生瓜子聊聊家常,谈天说地一直从午后坐到傍晚,日落了才又各自回家做饭。我总爱在出太阳的午后躺在床上看被子上的明暗交替,猜测着又是哪朵云飘到了太阳面前,又或者躺在被子上感受阳光透过玻璃洒下的温暖,晒过太阳以后总是懒懒的,觉得生活慢一点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