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苏轼,其“东坡居士”的称号在中国可以说是妇孺皆知。但很多人不知道,从“苏轼”到“东坡居士”,绝不仅仅是名字或称号的变化,而是苏轼的人生态度甚至人生境界的变化。
没有这一本质性的变化,苏轼仍然是文学史上的一颗璀璨明珠,却难以成为一代又一代读书人乃至普通老百姓追随的精神偶像。
一
苏轼,字子瞻,公元1037年出生于四川眉山。苏轼的父亲苏洵曾经在《名二子说》一文中对苏轼的名字由来作过这样的解释:
“轮、辐、盖、轸,皆有职乎车,而轼独若无所为者。虽然,去轼则吾未见其为完车也。”
这话的意思是说:车轮、车辐条、车盖和车厢四周横木,在车上都各有其职责,但唯独设在车箱前面作扶手的横木好像是没有用的。虽然这样,如果去掉横木,那么我看不出它是一辆完整的车了。
“轼”,作为为车前的扶手,虽然看起来默默无闻,但是车在行路过程中如有颠簸,车中的人都要手扶横木以防发生危险。
孔子时期,古人也将凭车轼向人致敬视作“礼”的一项内容。苏洵为儿子起的名字可以说是很有深意,他希望苏轼做一个不那么锋芒毕露,而又不可或缺的人。
可是,苏轼偏偏不像父亲期望的那样,他年少成名,才气外露,又好发表自己的政见,作诗时抒发情感从不避讳。这给了嫉恨苏轼的官员们弹劾苏轼的机会。
御史从苏轼呈给朝廷的上表和平时所作诗词中找出所谓的“证据”,终于使皇帝动怒。在公元1079年,苏轼被关进了御史台监狱。因官署内遍植柏树,柏树上常有乌鸦栖息,又称“乌台”。这就是著名的“乌台诗案”。
在乌台监狱里被关押了一百多天后,苏轼才因各路亲朋的帮助得以死里逃生,被贬至黄州,任黄州团练副使。
二十岁高中进士,又在制科考试中取得第三等(最高)的成绩,原本仕途光明、春风得意的百年奇才苏轼,突然遭此当头一棒,从风光无限的峰顶骤然跌入人生谷底,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二
公元1079年,四十二岁的苏轼在儿子苏迈的陪同下,在漫天风雪中踏上了去黄州的路途。
就这样,落魄失意的苏轼与黄州相遇了。这是一次旷古奇遇,在这里,苏轼完成了他生命的升华。
黄州是长江边一座荒凉穷苦的小城。苏轼来到这里一时无处落脚,幸得定慧院方丈相助,方丈将后院一间尘封许久的小屋借给了苏轼暂住。
苏轼每日读书,冥想,听着雨打海棠的声音,日子过着十分冷清孤寂。亲人、朋友无一人写信过来,苏轼写信给他们,也恍若石沉大海。
一天深夜,苏轼从梦中醒来,挥笔写下了这首《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字里行间,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清冷寂寞。
苏轼天性好结交朋友,喜爱喝酒谈天,这样的日子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苦闷了啊。于是,他便每天前往定慧院附近的安国寺静坐参禅,让禅宗的哲思抚慰自己的心灵……
等到家眷们来到黄州后,苏轼又面临另一个艰难的问题——谋生。
苏轼是戴罪之身,所谓的“官职”只是挂名,并无俸禄,一家上下的生活如何维持得下去?
苏轼的朋友马梦得出面替他向太守徐君猷求助,徐君猷对苏轼也很是仰慕,便将黄州城内的一块废弃荒地无偿地交给苏轼耕种。
这片荒地位于城东的一块山坡上,杂草横生,瓦砾遍地,距离一块“良田”可是说是十万八千里之遥。
但苏轼却高兴得不得了,他亲自动手,放火烧掉枯草,开垦山地,并欣然将其命名为“东坡”,自号“东坡居士。”
从此,苏轼开始了一介农夫的生活 ,他买来耕牛、农具,学着耕地、播种……他到田间、集市,与农民、商贩等普通百姓打成一片……
他真正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三
慢慢地,苏轼的生活变得丰富起来了。
他在山坡上建起了一座房子,因竣工那天下雪,命名为“雪堂”,在雪堂里作画、饮酒、写字……
周边官员邀他到家作客,他有约必至,热诚相待;对于农夫、酒监、药师等各色市井百姓,他也很爽快地与他们交朋友;
朋友和诗酒一样,是他生命中最大的快乐,也是他浩瀚文思的源泉。
他与朋友夜晚在城外烤牛肉、喝酒,喝到半夜翻墙进城,写下“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名句;
他与朋友夜游赤壁,饮酒作乐,抒发人生哲思,写下流传千古的“一词两赋”;
他还用黄州贱如泥土的肥猪肉发明了“东坡肉”,用青菜制成了“东坡汤”,给人们留下一道道美食……
苏轼颇有些自豪地形容自己:“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吾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
从殿堂到民间,苏轼敞开怀抱,在黄州尽情领略了人间的温暖,终于将仕途失意的灰暗涤荡一空,赢来了文学生命的升华,人生境界的超脱!
在黄州留下的诗篇与散文中,他对世事的满腹愤懑与不平,渐渐转变成了达观与通透,这使他的作品愈发的壮阔、浑融、豪迈、洒脱,成为了文学史上永不凋落的璀璨明珠。
而他,也真正地变成了人们心中那个可爱又可敬的“苏东坡”。
一首《定风波》,便是他人生的最好诠释。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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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锦云jude(原创)
图:来源于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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