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朱砂赤和白月光

小张有时候会怀念在法院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挺快乐，属于傻乐，老一辈说傻乐的人有福，福气不晓得有没有，只知道自己心里在意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同是法院书记员的余丽萍，常年扎着马尾辫，人家扎头发都是扎的高，显得青春活泼，她不是，她就低低扎在后脑勺，真就像是马的尾巴一样，柔柔顺顺，像是匹柔性的马。

小张很少和余丽萍说话，不是害羞，单纯就是没话说。别人说，喜欢一个人，自然有很多话要跟她讲，小张不是，他本来就不爱说话，到了喜欢的人面前，更是连屁都不放一个，眼睛看天上看地下，盯着自己的手使劲儿瞧，就是不爱看人眼睛。

小张和小齐还是好朋友的时候，就笑他，人家都是眉目传情，你连眼睛都不敢看，情都传到狗肚子去了。

小张不答话，有啥好传的，瞎讲。

小张偷偷研究过余丽萍，比如她喜欢什么。他偷偷跟在余丽萍后头，跟了好久下班路，余丽萍一次都没发现他。

余丽萍通常下班后，一扭一扭从法院走出来，挎着个小包，包那么小，也不晓得能装什么东西。她不紧不慢地走一阵，走到离法院不远的公交车站，然后站在那里等。每天下班的时间五点半，五点四十五有一辆3路公交车过来，就听到公交车上报站“法院站到啦，请下车，上车的人往里走。”

小张小时候还没有公交车，后来大了，公交车也没有电子报站，再后来统一换了新车，装了刷卡器和电子报站，报站的女声特别好听，小张的奶奶说，车里头坐了个女的，专门报站，每天要是不被人看出来是她报的，回去就有奖金发。

    小张不坐3路车，他坐15路，这是他研究出来的。15路车和3路车有一段路重复，没到两辆车分叉的时候，余丽萍就下车了。每天下班，余丽萍前脚上3路，小张后脚上15路，下了车，再跟余丽萍到家，看她在前边一扭一扭的走，看完了再坐车回去。

二、想就要动手，不然白想了

小张对余丽萍的心思，没跟别人说过，小丁也不知道。养鸡后的一大段时间，小张天天想鸡，没空想余丽萍。到有空闲的时间，已经一年多没联系了。

有天小张和手下的小王喝酒的时候说到了这个。小王是桃源县下面的永安乡里人，出来打工，本来在小张家附近的包子店卖包子。有次小张回家看爸妈，照例被他爸一顿骂。老张骂，卖鸡的不要到我家来，不要给我送鸡蛋，鸡蛋我还是买得起的。

爸，这个鸡蛋好吃，绿壳子，新产品。

老张说，滚。

小张就被赶出了门，出门一看包子店门口蹲了一个人，小王抬头，这个包子店肉不新鲜，下脚料，千万不要买。

小王说话很大声，包子店的老板出来就要打他。小张赶紧拖着他走，小王还不肯。小张在老板打人之前把小王收归旗下，变成了养鸡助手，偶尔交交心。

小王边喝酒边跟小张说，老板，我觉得你喜欢就要动手，不然白喜欢了。

你懂个屁，我一年多没见人家，跑上去动什么手。

屁我不懂，我们村也有个丽萍，她就爱我，我出来打工，她也爱我。

你的丽萍跟我的不一样。

是不一样，我不喜欢丽萍，丽萍非要喜欢我，她妈要她嫁给隔壁村的李大军，她不要，她妈求我出来一阵子，等她嫁了我再回去。

小张愣了，有姑娘喜欢你，你不喜欢人家？

小王点头，不喜欢，长得丑。

就你这鸡屎样，还想找天仙，滚。

小张骂小王鸡屎，小王不在乎，小张喝醉了，抱着小王大腿喊丽萍，丽萍啊，你怎么样了，丽萍啊，小齐是个王八蛋。

小王决定帮老板一马。他写了封信，信上附上小张的电话号码，告诉余丽萍小张喜欢她，吐了吐口水封上信，写“余丽萍收”，跑到法院门口，大爷，这个信帮我交给余丽萍。转头就跑走了，大爷没追上。

三、乡下人，不懂什么叫矜持

醒了酒，小张什么都不记得，小王也什么都不记得。隔天有个电话打给小张，一个女声传出来，张其马，你个王八蛋！

你才是王八蛋！小张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小张心想不对，哪个女的认识他，还知道他大名叫什么。再一想，这声音怎么透着一股耳熟。再一想，好像有点像余丽萍。

小张甩了自己一巴掌，清醒一下。鼓起勇气，回了个电话。你好，你是？

不要脸，王八蛋，你跑法院门口递个信容易，我被同事们笑话死了。余丽萍的声音都快出哭腔了。

小张一面想，哭起来声音也挺好听，一面摸不着头脑，我去递了啥信？

你还装，你敢写，怎么不敢承认，他们把信一拆，所有人都晓得你喜欢我了！你字还写的那么丑，真丢人！

小张目瞪口呆，这事儿绝对不是我干的，你找错人了。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电话对面的余丽萍气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小张左思右想，这事儿可能只有跟小王讲过，赶紧出门找他，小王正在配鸡饲料，为了让鸡茁壮成长，小张这里的饲料都是根据专家意见进行搭配的，富含abcd各种维生素。

小王你停停，你是不是给法院送信了？

小王想了一会儿，终于回想起前天晚上的事，点点头，老板，我帮你跟人说了，我们上学的时候老干这事儿，顺溜的很。说完一笑，露出憨厚的大白牙。

小张拿扫把条追着小王满山跑。旁边的鸡看到了都知道躲，生怕祸及自身。

小张还得拽着小王去道歉，在法院门口见着余丽萍，实在憋不出话，还得小王救场，余姐，都是我的错，我们老板不知道我给你送信。

小张抓耳挠腮，余丽萍满脸严肃，小张憋半天，你……你……别生气，乡……乡下人，不懂矜持。

余丽萍噗嗤一笑。

四、我只想扭瓜，不在乎甜不甜

余丽萍笑了，小王拽拽小张衣角，挑挑眉毛，无声送话：有戏，老板快上。

小张还待开口，余丽萍说，你别想了，我订婚了，不好叫同事们再看我们闹笑话，给我未婚夫听到不好。

小张没说出来的话又活生生憋回了心里，拉着小王就要走。余丽萍看他可怜，叫住他，你从法院走了，没跟大家告别，有的同事还挺想你，以后大家可以聚聚。

小张没转身，背对着余丽萍挥挥手，小王倒是回头了，余姐，要是你未婚夫欺负你，我一定给你报仇！

余丽萍看着他们离开，自己也继续走回家的路，从后边看，还是挎着小包，一扭一扭。

小张又喝醉了，跟小王就着一盘花生米，吃了两小时。小王吃不消，劝他，老板，强扭的瓜不甜，余姐又不喜欢你，咱找别人呗。

甜不甜你知道？

小王给问愣了，只能摇头，不知道。

那不就得了，傻×，我就想扭瓜，谁管甜不甜。小张趴桌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