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了东北三省。历史上首次。旅程到现在,向东行进了约18经度。今天要完成剩下的12经度。
1700千米,不是全在火车上的,而是有两次中转。奔赴抚远的一段行程,是我觉得最危险的一段行程,最有可能在这里出现危险或乱子,导致旅程无法继续。这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这一天没有单反拍摄的照片入账。
明明前一天晚上还沉浸在静谧闲适的仙境中。今天就要面对这样的情况。旅行就是这样,一切都变化得太快。正如FMT结束后的那样,就是不给你多少时间回味美好的事情,就逼着你回到现实中,处理棘手的问题。有一次相遇就好了。
这里离兰州和福州都已经很远了,一是没有任何帮助,二是第一次到达,人生地不熟的,三是混在春运的返乡客流中。
尽可能不说话。说话会暴露自己南方人的身份。心里一直无端地觉得,如果让这些老人们知道有个南方人因为旅行在和他们抢春运回家的火车票,他们会杀了我。我努力地学习东北话的常见表达方式。
唯独在这一段,祈愿陌生人不会给我出什么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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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窗外雪已经不见了。明明昨晚还在梦幻般的雪乡一样的世界。这还没走几百千米呢。车子已经调头向南,开往沈阳。
室内气温又下降到16℃。虽然没有昨天低(估计是因为室外温度高了),但是从比昨天晚上车内最高气温下降12℃来看,这车子的保温性能实在让人难以接受。睡袋又派上用场了。在睡袋里窝着的时候,手机上传来福州气温突破百年多来新低的惊人消息。还没有想着这是不是值得高兴,车就即将到达沈阳站。
在沈阳站前有停留,又在车厢那个很容易掉的充电口上充电。耳机里放的是ミミミ和オレンジ。窗外是一片平原麦田。景色鸡肋了很多。似乎就是为了赶路而赶路。混在春运的人群中,赶路吧。
到东北第一感受是:沈阳这么热。
早饭还没吃,火车站旁有快餐厅,吃了早饭赶着倒下一班高铁。
旅途开始的时候是1月23日。1月24日开始春运。仅就这一个时间点过去之后,情况就大不相同。沈阳北站挤满了人。
检票的时候,那个情况真是紧急。我前面就是拿红票往检票机里塞的。我大喊:前面大哥!红票到那边去!红票到那边去好吗!(据说东北人都这么喊,我也不知道)。有人就背靠着闸门,一边倒过来插票,那边检票员也大喊:退到黄线后面。我把前面那大哥撵走之后,自己表现出非常流利地使用自动检票机的样子,过了线,没走几步,后面就传来“哎!哎!!!!!喂!!!!!!”这样的大喊声和玻璃的破碎声。回来发现,闸门的两扇玻璃安静地躺在地上了。全部人都愣在那里。没有时间愣,继续往前赶。现在细思极恐。那胖子到底做了什么。(想象了一下,大概是大胖子很自信地往里边插了红票,觉得这两扇门马上就会自动打开。结果在票弹出来的同时,他怀着“这门当我接近时自动会为我打开”的必胜决心走了过去。)
没有时间停留,下到站台,找到4号车厢。听到了停止检票的广播声,接着火车的准备启动声,然后是站台上的哨声,然后是火车车门的警报声、关闭声,然后是又一声哨声,火车启动了,并且疯狂地加速。
一望无际的淡黄色开始往后面快速扫过,没有雪。时不时眨出两个小村落,此后又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几乎是横铺在地平线上。黄色的田地一望无际,每块地被一排整齐的枯树分割,大片大片肥沃的土地,大片大片农田,即使是高铁的速度也难以等来尽头。从此刻开始48小时内,我都要不断地看到这样的风景。
列车本身发出巨大的白噪音,几乎听不到车厢内其它任何声音。录下来当睡眠白噪音了。沿途不断与沿线列车快速地交汇。
印象比较深的一件事:
哈尔滨的公交车报站和地铁报站的冠名程度令人瞠目结舌,让人对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就不好。不过地铁站很有俄罗斯风味。门口卖1块钱的冰糖葫芦。
一个公交车冠名到这种程度的城市,地铁做得还挺不错,挺有风格的。
坐到终点站就是哈尔滨东站了。此时风力渐大,吹得有点冷。从此时开始,危险感更加浓重。这时车站附近的画风都有所变化,感觉此时就要有让人胆战心惊的BGM响起。午饭在哈东附近肯德基吃。旁边两位是情侣,气氛非常おかしい,似乎是闹别扭,女方说话字字是刺,似乎还劫持了男方的手机。听得我都不舒服。
走出来取钱,路上有人搭话:来找个东北妹子呗,还一路尾随我快到银行门口。“大姐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咋老跟着我捏你这是。”这一通似是而非的东北话才好容易把它甩掉。
路上也全是冰。还好在兰州训练了一定的冰上行走经验,否则会摔在马路正中央。在这样无助的环境中越来越冷了。还好没有去太太偏僻的地方。
其实要说的话,路上学的东北话对应大致有这些:
【怎么->咋】、【办、做(do、やる)->整】、【吧(表示建议)->呗】 、【很……->可老……了】、【不错(形容人)->够意思】、【不太好(形容人)->不够意思】【去(へ)->上】、【小时->点儿】、【聊天->唠嗑】、【恶心->膈应】、【闲逛->溜达】、【碍事->害事】、【放->搁】、【女陌生人->大姐】、【男陌生人->大哥】
此外名词最后尽量带儿化音省字。
就这些,勉勉强强在东北生存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叫人挪一下包,要用一长串“大姐,您看着您这包儿挪个位儿呗,咋搁这儿了老害事了”。跟人唠嗑,“还差一个点儿呢这不是”,一般也能不会让人太怀疑。尽管福州口音还是很重。反正东北人听不出什么是福州口音什么是北京口音什么是上海口音。至少会讲一点点,也算有个安全感。
路上也很喜欢玩东北话的梗:
就这样,在哈东候车。外面冷冷清清,里面却设施非常破旧,候车室坐不下人。和即将到的抚远站不是一个等级。
站内候车的时候,把不贵重行李的大包扔在候车室的空椅子前,自己去上厕所。回来发现椅子已经被一位爷爷坐了。我就只能站着。但是这老头子居然自己提出“哎,这是你的包吗?那你坐你坐!”之类的话,让我感觉这里也不是那么危险。
17点50分开的火车,大概不到17点就已经排满队了。毕竟大家都是硬座或者无座,要早早去车内抢的样子。
开始放闸,不查票。所有人一拥而入。提着那种编织袋的,提着粮食的,提着各种各样东西的人好多,都迈着急匆匆的步子,站台一片嘈杂混乱。硬座车厢很多,门前排起几乎不是队的队伍。乱七八糟,一拥而上。的确,不拥就没有位置留给他们了。
软卧车厢相对好一些。不过作为红色车皮的列车,车内的环境已经接近绿皮车水准了。明明从福州到兰州那趟T306上对软卧那么享受,那么情有独钟的,K1518的软卧已经有点难受了,这软卧算是什么?车内灯光昏暗,暖气狂吹,被子脏的可以。车内无电源。外边的玻璃几乎看不到窗外。哈局正统的列车员不断走动,凶狠地查越席乘车的人。气氛很紧张。我都忘了那天晚上干了些什么。估计就是听歌度过的。
对床有位老爷爷,讲着故事,我假装很认真听。但是其实我一点也没听懂。比日语能听懂的还少。应该大致说了自己和家人在哈尔滨的一段经历。
然后就睡下了。两次醒来。一次是有人开了灯,一次是差不多建三江要到了,大家都下车了。
结果真的因为时差关系,21点就睡了,6点不到就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