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秋总是径直跨过初秋,气宇轩昂地奔向中秋。天边的夕阳像一个快乐的孩童,歪着红扑扑的脸蛋,毫无倦态地从身上抖落下柔和的光。杨梓木刚从市局开完会,才跨进派出所的大门,就听到一个女人尖锐又难听的谩骂声:“你这种货色,一天到晚只想着勾搭别人的老公吧?不要脸的贱女人!你别不敢看我!像你这种烂玩意儿我见得多了……”
杨梓木皱了皱眉,那些紧绷在皮层下方激烈的血管迅速炸开了,一种强烈的讨厌感袭来。他偏头朝调解室看过去,就看见了曾让他万物复苏的源头——丫头。
每个节假日,是小荷与同事最忙碌的时候了。这年的国庆节和中秋节赶趟似的聚集到一起,所以小荷平时四点半下班的时间得延迟到六点后。好在儿子那两天放假到他姑妈家去了,小荷也不用心挂两头了。等她心无旁骛地完成一天的工作任务时,科长说要犒劳犒劳大家,按老规矩请小荷和另外几个同事去老地方吃晚餐。会餐的地方就在他们单位附近,虽然主营家常小菜,但是干净卫生,老板和老板娘也很和善。小荷和一个女同事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科长和另外几个同事边吃边聊,交谈甚欢。期间,偶尔还拿小荷和那个女同事打趣几句,小荷但笑不语,女同事却不甘示弱,半真半假地还击着那几个男同事。饭局接近尾声时,女同事接到家人的电话,急匆匆地走了。小荷和另几个男同事在饭馆门外互相道别,抬腿欲走之际,在饭馆内结账买单的科长却叫住了她。她返回饭馆里,科长示意她坐下,说看她平时工作踏踏实实,他向局里申请了一个指标,下个月准备将她调到新站去做调度。小荷满心欢悦地想,新站离家近,而且调度工作面对的是不会耍心眼的电脑,挺好的。她的心和眼跟着亮了好几度,张嘴欲向科长表达谢意。忽然,一个高细跟与地面击打极为急促的声音伴随着尖锐的怒意溢向她的耳膜:“好啊,你这个挨千刀的!果然是在和不要脸的贱货在一起吃饭,还骗老娘说加班!”
她的话让小荷的两颊烈火燎原般滚烫起来,像被高烧病毒突然袭击,连阻挡的空当都没有,整个身子却像遭遇到了冰冷的空气,姿态逐渐僵化,一动也不能动。
“你干嘛呢?有事我们回家说去!”小荷听见科长低沉又短促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还有其他饭桌上的窃窃私语。
那个细高跟没理他,停在小荷面前,一下接一下推着她的肩头,交叠着脏字骂着。小荷暂时回不过神,只能任由双耳承接着她惊人的骂语连珠。也许是她一时的静默让细高跟更嚣张了,她气势汹汹地扬起手掴了小荷一巴掌。小荷的耳边嗡了一下,像蜜蜂振着翅左耳进右耳出,把她灵体里的丝儿都顺走了。紧随而来的是颊边迅疾的火辣感,像是在承受板烧的酷刑,又疼又烫。
这一巴掌来得太过突然,科长和闻声而出的老板也没得来及挡住那只在半空划出强劲气流的手。
“科长夫人,你误会了!”老板娘一边怜惜地看着小荷,一边对火冒三丈的细高跟说。
“呵呵!”细高跟并不理会老板娘的解释,用恶毒的眼神盯着小荷,如毒蛇要隔空吐出信子来,“就你?省省吧你!你连做他的玩具都不配!”尖细的“刺啦刺啦”声还未停,她的手臂又划到了半空。
“科长夫人!你再这样,我要请你出去了!”高高大大的老板准确地钳制住她扬起的胳膊。
“好啊,你们都欺负我!”细高跟瞪了小荷一眼,咧开嘴巴笑着仰视身前的男人。五官再好的女人,也会因为这种极端情绪的影响而面目狰狞,丑不堪言。她倏地伸出左手,像只得了丧心疯的野兽,将桌布一扯一掀,“砰朗砰朗”几声,一桌子的餐具骨碌碌地、默契地配合着细高跟的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