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透出光,她起床了。
借着窗外幽蓝的夜色,素云摸索着穿好了衣裳,旁边的大宝睡得正酣,她将孩子肩膀的被子两头压实,轻轻地走出卧室。整个城市还未醒来,黑色的天空呈暗紫色,没有一颗星星,昏黄的路灯连成串,像长长的光河,流敞在楼宇之间,却不知流向哪里。
素云找出那只大红色皮革上绣满了金色鸳鸯的行李箱,褐色的灰尘厚厚地堆在了上面,用抹布轻轻一掸,瞬间弥散开来。
这是她与刘乐结婚照时陪嫁过来的,现在素云将它也要带走。她踢开地板上的碎玻璃渣,腾出些地方,将箱子放倒,开始收拾衣物,寂静的空气像脆弱的毛玻璃,稍微有一点动静,便会摔得四分五裂。
“我送你!”刘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的双手悬在空中,房间的吊灯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
素云低着头没说话,叠衣服的动作更麻利了。
刘乐见她不理,自顾自去梳洗,卫生间开始传出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冰冷的房子里顿时有了一丝生气,那响声如一丝火苗,温暖着屋里的两个人。
几分之后,刘乐打理完自己,用手比划着,说:“留个灯,给儿子”,拉开门,一下子消失在黑色里。
素云知道他是去开车了,她的脑袋立马雾蒙蒙的,一片混沌。明明去意已决,可此刻却不想迈步。她深深叹口气,惦着脚再去房间看了眼熟睡中的儿子,孩子粉扑扑的脸睡得安详,她鼻子一紧,离别的思念把心掏空,化成了泪,瞬间涌了出来。
再见了,我的宝贝。
刘乐将车子停在门口,拔着烟,呆呆地矗在那。发动机怠速发出“轰轰”的声音。素云走了出来,他一机灵,顺手就要抢行礼箱。
“不用,我自己来。”素云一把将箱子提起甩开,表情像一把尖刀,拒人以千里之外。刘乐扑了空,烟也不抽了,随手一扔,转身没再管,径直上了车。
凌晨到底还是冷冰冰的,城市的高楼隐藏在黑暗里,浑黑厚重,让人琢磨不清。两颗距离相近的心,带着余温,却怎么也热不起来。
“你总是这样...”刘乐张口想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谈起。
“用不着你费心。”
“打算去哪里?”刘乐的语气缓和多了。
“你把孩子带好,其它不用你管”,素云把身上的衣服裹的紧紧了,两只胳膊抱在胸前。
“哎,要我说,能不能也改改你的坏脾气。孩子都这么大了,折腾的还不够?”
“你好意思说?你改了吗?这么多年,你哪次让过我?”素云的情绪像熔岩,从火山口一下喷发出来。
“算了,说不清。”刘乐猛踩了下油门,车子像一匹受了惊的野马,猛地往前一窜。
“哎呦,”素云在后面叫了一声,她的后脑勺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有点护疼。
“怎么了?”刘乐慌忙刹车,心疼地问:“要不要紧?”
素云没说话,她按着自己疼痛的地方,越来越觉得委屈。
刘乐从前面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厚着脸皮挤了进去。“我看看,”他用手挠素云的头,试着找块地方,像模像样的揉捏起来。
“滚开,松开你的爪子,”素云没好力气地叫道。
“撞疼你了。”
“用不着你假心假意。”
“让我最后一次再抱抱你吧,”刘乐打趣道,双手开始在素云的胸前游走。
“流氓!”素云没憋住,噗嗤一下竟笑起来。
刘乐也笑,更大胆了。
素云笑着笑着,又哭起来,她不断地抽泣,肩膀颤抖的越来越厉害。从昨天天开始,她就一直在压抑自己,她极力给自己营造的安全堡垒,加固,把伤透的心放好,刘乐只一个动作,便全线崩塌了。
“这样对我,我还不如...不如一个人生活。”她断断续续地哽咽着。
“我错了,怪我,怪我,昨晚不该和你吵。”刘乐着急的语无伦次,他从未见过素云像现在这般,这哭声如春天的细雨,软绵绵地扎进他的心田。他打了个冷颤,两个胳臂一伸,一把将素云拥在了怀里,用自己温暖的大手感触着脆弱的灵魂。
“你难道不知道要让着女人嘛,”素云陷进刘乐的怀中,她感觉从冰窖里爬了出来:“ ...这么多年来,我知道你工作的不易,所以对你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我也知道我的脾气不太好,但我是爱你的...”
刘乐抱着她,一句话也没再接下去。
天空渐渐成了灰白色,街灯褪了色,失去方向,远处高楼的轮廓更加的清晰,这是黎明的曙光,日头即将腾起。刘乐木讷地盯着车窗外,他的眼里忽然变的闪耀,思索着生活的意义。
素云有些累了,她依偎在刘乐的怀中。
“孩子要上学了,我今天是早班,回吧!”刘乐像是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