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因为去公良小学才和李胜熟识的。虽然离开后没怎么再联系。但是我对他印象深刻。他独自在乡下离群索居,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行为甚是有些古怪,但是深入了解他的过往之后你就比较能够理解他。
李胜是上海师范大学的,支教的小学在公信乡的公良村(一个年人均收入只有几百元的村落)位置很是偏僻,与缅甸接壤,小学有学生就是缅甸那边的。学校的校舍应该是希望工程捐建的,质量还不错,但是学生宿舍和老师宿舍就很差了。平层的瓦房,墙上还挂着雷锋的像,可想而知房子有多么老旧。学生的宿舍则只有床板加一层毯子,山区的夜里其实是很冷的,我问他们怕不怕冷,有些说:夜里冷了他们就抱在一起睡,听了真让人难受。
志愿者在乡下饮食起居也都是自行解决的。去看了李胜之后我发觉他的生活自理能力很差,不会洗衣服,饭也做不好(能烧熟就不错了)所以我刚开始非常怀疑他怎么活下去。后来在他的宿舍看到一本圣经,我大概知道他的精神力量与支柱了。
有一次我是和月月还有老代(代伟志)一起去公良小学看望李胜和那些学生,送一些我们做公益活动募捐的作业本之类的。刚好那天中午停电没法用电磁炉和电饭锅做饭,我便拾起我小时候玩过家家的手艺,在操场边挖了一个土坑,架起锅灶。李胜则让学去捡些干柴,就这样我们做了一顿简易的午餐,记得一点蔬菜都没有,我们就把上午在路边看到的野生小番茄和着鸡蛋给炒了一盘番茄炒蛋。
人前李胜是非常和而,话不多的一个人,很腼腆。但是很固执己见,你轻易很难改变他内心的想法。我经常会听到他抱怨校长贪污,老师不作为---他甚至给县教育局检举过,所以搞的校长很不待见他。边疆政府给学生的午餐补助是10元—15元每顿,要求至少有肉,但是校长安排他老婆管食堂,中午的时候只有米饭+一种菜(大锅炖小瓜)我看很多学生都是从家里带一瓶辣椒粉来拌饭吃,真的很可怜。其实中国也有很多公益机构和公益午餐计划,但是我想最大的问题在落实环节,在如此偏远的边疆,除了志愿者都没有人愿意过来,谁来将公益资金真正落到实处,又有谁来监督资金的使用呢?还有一个女老师经常不知所踪把学生丢在课堂不上课。李胜看不过经常跑过去代管一下。此情此景比我上小学时二年级和四年级公用一个教室还可怕。这些孩子在最好的年华,亟待教育的年纪,却因为师资缺乏无人管教而荒废了,我觉得这些孩子是很难真正走出去的。
自从来过一次之后我就对这个群孩子恋恋不忘。一方面我在林业局上班,加上离县城太偏远,我只能在周末多抽空多去看看他们,偶尔给他们上一点语文课和音乐课程,其实后来我发现他们音乐舞蹈天赋都很好,很多流行歌曲都会唱,而且他们当中很多男孩子居然还会一点街舞,我问从哪里学的,都说是看电视学的,加上佤族的娃皮肤很黑,真的有点像美国黑人。我替李胜上课的时候他就闲不住又跑去其他班级去了。有一次我专门给这个班级的每个孩子都拍了一张照片,他们当中很多学生的名字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大叶嘎、小叶嘎、班长叶腰、岩来、岩开、岩刀---,班级女生基本姓叶,男生基本都姓岩,所以同名的就非常多,只好用大小来区分。我最喜欢的学生是大叶嘎,她长相可爱,关键是穿着的比较干净,我喜欢干净一点的小孩,这在边疆小学几乎是一种奢望。人人都穿着拖鞋或者直接光脚,加上周遭的生活环境很难做到干净整洁。学校的厕所上居然写着“禁止使用木棍”你大概懂得什么意思了吧。第二年问起叶嘎的情况,听说她被恶狗咬伤了手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记得第一次去住在公良晚上发现厕所是没有灯,第二次去的时候我就特意买了电线和灯泡给他们装上了路上,这样学生晚上也敢去上厕所了。我曾想如果我当校长一定要从抓卫生做起。
李胜是在圣经中找回自我、学会奉献的。跟他处时间长了我也逐渐知道一些事情。他对谁都很好,但是跟母亲通话时几乎带着怒火在沟通。我就责怪他怎么可以这样跟母亲说话。他告诉我从小由于母亲的溺爱,上大学时甚至连铺床都不会,如果别人不帮他他还会很生气。于是在脱离母亲的照顾之后一下子没法适应集体生活,内心很痛苦,后来是学校的教会组织包容了他,让他重新感受到温暖,从而叶渐渐学会了奉献的价值和意义。他偶尔也会来一次县城采购一些生活用品,还会去上网,包括一些黄色网站,完了之后又很痛苦。他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觉得其实他内心还是很简单纯真的,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但是我就不会跟别人讲出来。
当地虽然生活艰苦,孩子们却总是充满欢声笑语,我常想如果让我呆在这样的山村我能否坚持下去?就算我愿意来支教一年、两年有怎样呢?能给当地带来根本性改变吗?始终依靠志愿者支教也不是办法,尤其在少数名族聚居区,在小学阶段如果不懂当地的地方方言是没办法教他们的!很多志愿者最初被分派在小学,最后都不得不调整到初中阶段去任教。李胜在我走后居然又支教一年,再后来考了德钦的共公务员,娶了一个白族的姑娘,永远的在高原扎根了。有机会一定再去看看他,看看曾经执教的小学和那些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