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我在简书发文,我妈叮嘱我要写正能量的东西。我反驳说:你对我说这话还不如不让我写呢。但她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就只好用各种方式给她详细说明了一番。
文学这种东西天生就不是正能量的。早期各个文明的神话史诗中就充斥着乱伦、出轨、兽交、情杀、仇杀、背叛、弑君弑父、阴谋诡计、权力斗争等各种不健康元素。而这些内容的存在肯定不是空穴来风,都是史前人类各部落的实际情况改编而来。既然人类文明诞生伊始就充斥着罪恶黑暗,并且至今依然如此,那怎么可能要求反映人类自身的文学作品是正能量的呢?
看看那些名留青史的伟大作品——远的不说,四大名著就很典型:《三国》的阴谋诡计;《水浒》的血腥暴力;《红楼》的淫秽暧昧;《西游》的政治隐喻,哪个是正能量的?至于其它名著如《金瓶梅》《儒林外史》《老残游记》等等就更不必说。当然也有正能量的故事,比如《三言二拍》乃至《聊斋》中劝人向善的寓言小品,但无论在数量、真实性还是深刻程度上都不如“负能量”的同类作品。
而我妈年轻时看的外国名著比如《包法利夫人》自然也很不正能量,西方其它负能量名著比中国古代更多了去。还有好些作品同《巴黎圣母院》一样,正负能量都有出现,可如果把其中负能量的部分拿掉就没什么意思了。可见负能量对于文学性是必须的,因为各种矛盾冲突就赖于此,而且可以不依靠正能量单独存在——鲁迅的小说就是最好的例证。可正能量却必须依赖负能量的衬托,很难独立支撑起完整的故事性作品,毕竟通篇和谐皆大欢喜的故事最没意思了——当然我不打算写童话,就算童话有时也需要反派乃至负能量,比如郑渊洁。至于我们今天看到的童话名著大多是后人篡改过的,其原版要黑暗得多。
要说最纯粹的正能量文学,除了部分童话外就是“颂圣体”。最初颂圣体只存在于祭坛教堂寺庙之类的宗教仪式场所,也就是赞美天地神佛的艺术作品,当然也包括一些英雄传奇。后来适用范围扩大化,不但各种组织和大人物们可以歌颂,平凡无奇的普通人和平凡无奇的日常生活也成为赞美的对象(这倒正常,也是很多散文的主题)。如今颂圣体越发常见于各类媒体和自媒体,以宣传和鸡汤为主,当然严格来说这些并不能算真正的“文学”。
至于各种温暖感人、积极阳光的情节和笔触我也喜欢,视作品需要也会写,但这不是我的创作方向。我还是认为揭示和批判是作家最主要的天职——只要人依然不完美,社会依然不完美,作家的职责就不会结束。如果一切都完美了也就不需要作家了,更不需要歌颂和正能量——人们对正能量的强调恰恰是因为现实的负能量太多,所以亟需粉饰罢了。作为一个有志于写作的新手,我可不想把重要的时间精力用于本末倒置的创作上。
综上,我既不会写新闻和宣传,也不擅长童话散文诗歌,只想老老实实地写小说和杂文,所以我的创作必然是负能量的。而驱使我走上写作一途的恰恰是脑海中无数的黑暗和负面念头,毕竟除了写作再没有其它的宣泄渠道——毫不夸张地说,我的一切激情和动力都来自负能量。所以让我写正能量还不如不让我写呢,我宁可憋死也受不了这种折磨。
另外一提,物理学意义之外的“正负能量”这个说法,其国内的最初发明者是曾经的春晚常客宋山木老板。他每次性侵女员工时都会说:“你体内充满了负能量,我要把我的‘正能量’输入给你,中和你的负能量。”后来“正能量”这个词在各种传销洗脑打鸡血的场合下发扬光大广为人知,如今竟堂而皇之登上大雅之堂乃至成为主流,真是讽刺至极。所以一听到这说法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因为再没有比“正能量”更“负能量”的词了。
所以我不但不会避讳负能量,还要拥抱负能量——负能量给了我写作的意义和目的、题材和激情,我也必将与之相伴一生,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