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夜晚难成眠。虽然说秋天的季节袭来,一阵阵秋风吹拂得身躯微凉,但是或许是有点萧瑟吧?总之晚上不太能成眠。
买宵夜成为一种自然养成的习惯。
巷口的那家炸串,总是会在半夜一点时飘来香味。我总是差不多一点十五分左右会走到摊子前。买两串藕,一个火腿肠和一串兰花干。付给钱之后,我在走回到住处之前会将这些东西吃完。
那只狗那天蹲在摊子前。
应该是那种人家所谓的雪橇犬吧?庞大的身躯,银灰色的毛。在背上有一道暗灰色的条纹,自颈项开始延伸,直到尾巴的末端。眼睛是淡咖啡色的色泽,夜晚灯光照射的感觉,有点像是两颗完美的琥珀镶在眼眶中一样。说它是狗嘛,倒不如说它像匹狼还更像些喔。
脖子上没见到项圈。似乎没有人饲养它。但是以这么漂亮的体态来看,它不太可能是自小流浪的才是。养过几年狗,看它的一些体态,感觉得出来是很年轻的。眼睛虽然没有乱转,但是投射出的感觉,却没有大型犬常见的锐利,反倒是让我觉得有一些些的温和。
我以为它只是盯住了我手上的东西。我把火腿肠分成了两半,放了一半在它脚前。它闻了闻之后,鼻子用力地吐了一口气。听起来像是不屑我给它吃这一样。我把藕丢了一块,放到它脚边。一样的动作,又是一副不屑的感觉。好吧~就算我浪费了吧。我放弃示好,起身准备回去。
我向前一走,它也跟著起身。亦步亦趋地紧贴著我的右腿而行。完全像是一只训练精良的警犬一样,昂首阔步的神气样子,让我回想起以前养的那只狗。不过它稍小一些。我停下来,它就跟着停住;我向前走,它就起身继续跟随;我故意快跑,它还是紧跟在我右边,不会落后。这下子我没折了,乖乖地顺从它,让它一路跟着我走回了住处。
室友一开始见到它吓了一跳。直问我狗是哪来的?会不会咬人?我说应该不会吧?我刚刚没见它叫过,也没见它龇牙咧嘴过,所以应该不会。室友正要放心拍拍它的头时,手还没碰到它,它就开始露出牙齿,发出不太愉悦地低吼。
“看来,它对我不爽。”室友无奈地摇摇头,放弃了对它示好的行动。
“奇怪,我试试看。”我不信邪地伸手去拍它的头。得到的是和善的回应,它不但对我摇了尾巴,还很热情地舔我的手心。
“真是只怪狗。差别待遇真大。”室友有点讶异所见的情形。
发微信跟朋友聊起这只狗的事情。朋友也很讶异地一直询问,而且巧合的是她今天也碰到一只小狗跟着她回家。她一直鼓动我叫我养它,说狗会带来好运。而且如果像我描述的一样的话,这只狗跟我很有缘才是。
“你打算给它取什么名字呀?想过没?”朋友热心地问著。
“不知道耶,还在想,叫莫内好不好?”我突然想到我以前养的那只叫莫内的猫。
“不好啦!换一个换一个啦!叫莫内不好。”朋友嚷嚷著。
“那……,叫什么好呢?”我实在对取名字不在行。
“叫黑子好了!”朋友灵机一动说道。
“土?”我有点疑惑地问她。
“朋友开始耍赖皮地嚷嚷着。然后开始用有点撒娇的语调呼唤着“黑子~黑子~黑子~”。不争气的它竟然像是听到朋友的呼唤一样,开始摇起尾巴来。
“看来它还很喜欢这个名字喔。还摇尾巴耶!”我有点讶异地跟朋友说。
“好啦!就决定叫黑子了。”朋友开心地嚷着。八成这只狗跟她有点缘分,不然怎么老是跟她这么好的样子?
“好吧,我得去买个狗罐头给它吃,不跟你说了喔。Bye!”我道别。
挂上电话之后我出门买了个罐头。回来打开没多久就被它快速吞尽。看来是饿了很久了吧?
一碗水喝完,它抬头对我望了一眼。摇了摇尾巴叫了一声。跟著我又回了房间,大剌剌地往床上一跳,就睡到了我的旁边。我看着电视,它看着我,我和黑子就这么互相过了三十分钟的时光。它没动过,我除了切换电视频道以外,也没动过。空气中的气氛感觉有点奇怪。彷彿双方都在期待些什么似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电视上演到一个情节,大概是在说一对情人争论著分手与否的问题。男的对女的说没法和她再继续相处下去了,因为女的一点都不了解他工作的辛苦。女的也有抱怨,认为她为了男的辞掉工作,每天守在两人的住所为他打点一切,为了守住两人的感情一直牺牲自己。看这种争执实在有点无趣。所以我关了电视,望了望春树,还在一直盯著我看。
这是个奇怪的夜晚。我和这只叫做黑子的狗。
它眼神中透露出丝丝的苍凉,少了狗常见的兽性光芒。
或许是我自己心境的反射吧?好像在春树的眼底我看到我自己的心事,透着那淡蓝色的眼眸,一无可躲地赤裸呈现。
它直直地望着。我顺着它的眼光看过去,发觉它原来不是盯着我,而是从我阳台可以看到的那盏路灯。似乎那盏路灯对它而言,是一个想到达的地方一样。
我也开始跟黑子一起看那盏路灯。
我也是这样一个人静静地过着。在一个从来也就不属于我的地方,静静地过着。似乎我和黑子在流浪者的角色上,有着不可言喻的相叠性。只是,它流浪的是街头,我流浪的是异乡。
宣城不就是这么小小的一块地方吗?在只要花上一个小时的空中旅程,就可以从东门跑到西边。可是为什么自己总是觉得自己在流浪呢?如果流浪是如此地让自己不舍,那么当初又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
其实自己也开始渐渐糢糊。或许,只是思念起自己的来时地吧?
有点白痴地转头开始跟黑子说话。
“你是不是期望我让你离开呢?”
“你是不是渴望继续你流浪的旅程呢?”
“你是不是知道了我并不是你生命中的归宿呢?”
黑子转头来望着我,似乎正在认真地听着我的问题。然后它站起了身,跳下床站到了门口。
就是这样了吧?我穿起了衣服,开了门让它离开了我的房间。带着它走到楼下,我不舍地蹲下身来摸摸春树的头对它说:
“走吧,我们只有这短短时间的缘分。你和我都不属于彼此,养着你你也不一定会快乐。虽然有着许多的不舍,但是似乎让你这么离去,才是对你的尊重。”
黑子低头舔了舔我的手心,转了身要这么地离去。我有点不舍地抱了抱它。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只是有着万般的不舍。
黑子向着巷子的另一头跑去。跑几步就回头,停驻下来望望我站立的地方。我知道我拍拍手或是吹个口哨,它就一定会向我再飞奔而来。
但是我没有。就是没有。只是站着望着它。
慢慢地跑到巷子的转角处之后,黑子就这么地从我眼前消失了。我坐在楼下的楼梯口,点起了一根香烟。不知道我在等待什么?等春树吗?那么为何又要让它离开?这是什么矛盾心情?
一根烟抽完,它,还是没有回来。或许,也就是这样了吧?我这么想着。转身上了楼进房,我躺回床上,无意识地不断玩着手机,看着不甚好看的午夜节目。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想着,那只叫做黑子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