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我也曾经爱养宠物,在我刚过十岁的时候,那时还是偏僻农村的一枚小土妞,但是贫穷是无法抵挡一个孩子的善良的,善良,也是我终其一生都会对自己道德的坚持。那时的农村天还是宽阔的,成片的树林和清澈见底的池塘。
1.斑鸠
那天,还算硬朗的爷爷揣着宝贝似得走到我面前,说送我一个好东西,然后我看见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细长灰嘴的雀儿,不对,它的学名应该叫斑鸠。它那小小的乌黑的眼睛,明显有种恐惧和闪躲,我多么怜惜它,以至于我一心要放了它。
我小心翼翼的接过它,看他的毛都竖了起来,用手细细捋他光滑的毛,然后把他放到地上准备放飞,才听爷爷说是在路上捡的,估计是谁家的男孩子用弹弓打落的,是的,他的比牙签稍粗的腿的确是松软的,看来需要静养,我当时想。找了最喜欢的花布和纸盒给他安家,又从粮囤里弄来一把新鲜的小麦粒,舀了一碗水,远远的看他从惊吓开始逐渐去啄麦粒。我竟然像个事业有成的人一样自豪。
后半天,虽然在课堂,心里一直装着我的小斑鸠,一下课,飞一般冲到家里,当时血腥的画面真的吓到我了,小斑鸠软软的躺在地上,头部血肉模糊,家里那只嚣张跋扈的公鸡骄傲的站在它身边,看到我回来,还“哽哽哽”的叫了几声。因为我一时的喜悦竟然忘记了那只经常以啄人为乐的公鸡,小斑鸠就这样被我害死了,我当时颤抖的在爸妈的帮助下收拾了它的尸体,用花布裹着,埋到了我家旁边的树园子里一颗最壮的杨树下,拜了三拜。年幼的我从那天起就决定以后再也不养鸟,被困的鸟是永远没能力躲避外来伤害的。
2.蚕
再一年的初春,班里掀起了一股养蚕热,那时几乎每个人都得到了一片布满蚕卵的旧报纸,听说蚕卵会被孵化,如果温度达到合适。于是我就开始每天把那片泛黄旧报纸藏在棉衣兜里,尽量给它温暖。在树苗逐渐变绿的时候,我的那片旧报纸上也终于孵出了好多黑黑的像芝麻一样大小的蚕宝宝,我把他们盛在用旧书叠成的小花篮里。开始向家长和朋友寻求养蚕之道,他们的食物是什么,去哪里得,每天需要喂多少,喂得太饱会不会被撑死等等这种现在问度娘就能得到一片答案的问题。
于是除了每天的上课,练习题,为我的蚕宝找新鲜的桑叶就成我每天必不可少的功课。那也是我首次见证从一个白色的卵泡,变成一个芝麻粒儿,又成一条细细的灰色虫子,后来在他们变成白白胖胖模样的时候,食量也跟飞速上涨,每天在附近墓地采集的桑叶已经完全供不上他们的生长需求,那时刚好家长也给我下通缉令,养蚕可以,绝对不能耽误学习,否则就把我的蚕送人。
看着他们的小嘴沿着桑叶一圈圈剪下花边,我很焦虑,怎么才能养活这帮宝宝。由于他们日益长大,我不得不搜集更多大的纸盒,小小的房间被他们占据很大一部分。我以为自己又要中途放弃他们了,幸好姑姑家的大哥哥知道我养蚕没桑叶后,说他家后院刚好有一大棵桑树,从那天起,我俩就不定时去爬桑树,砍桑枝。
小升初的那个暑假我几乎都用来观察我蚕宝的动静,特别是经历过一次蚕宝集体拉稀后,我更加注重桑叶的挑选和采摘。一个多月的暑假过去之后,肥胖的蚕宝已经开始逐渐吐丝,然后用这些或雪白或米黄的蚕丝把自己密密的裹在里面,也就是所谓的结茧,那些茧一个个躺在纸盒里面,就像一团团棉花糖。
我的初中住校生涯开始了,不得不一周才能见到他们,那时有的已经破茧成蝶,确切的说是蛾,因为真的不是那种图书上描述的颜色明丽的蝴蝶,而是灰突突的蛾,并不美丽,但我却异常高兴,回到学校又可以向小伙伴描述我蚕宝如何如何破茧成蝶。
又一周后,回到房间,发现纸盒只剩一个了,一盒满满的蚕茧。饭桌上多了一盘椭圆形的东西,我妈说那是蚕蛹,小叔说蚕蛹特别有营养,就没等他们化蝶了。我傻了,当时,有种被欺辱的感觉,辛苦养一季的蚕宝,就这样被吃掉了。我拒绝吃那盘金黄的蚕蛹,以后也绝对不会再养蚕。
3.猫
同年夏天,从我大姨家得来一只猫。我去抱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刚足月的小小只,浑身通透的雪白的毛,阳光下都显得晃眼,让我想起雪绒花,虽然没见过,心中暗想一定是这样的,雪白,柔软。眼睛湛蓝湛蓝,我没见过蓝宝石,但却认为这两颗一定比蓝宝石还漂亮。我一定是个外貌协会的人,从猫妈五个孩子中一眼选中了他,我给他取了个名字:赛雪,比雪还白还纯净。姐姐当时还说明明是个男猫,非得取个女猫的名字,哈哈,千金难买我乐意。
都说猫是个狐媚傲娇的动物。特别在农村,很多人会拿猫跟狗来对比。狗会吃主人的剩饭,住宿条件相对很差,屋檐下,门口边,甚至随便扔一件旧衣物都能成为家狗的小窝,狗还能看家护院,永远冲主人摇尾巴不耍个性;相比这些,猫吃饭挑剔,睡觉要挑干净温暖的地方,走路悠然,性格乖戾。但这些都不能构成让我不喜欢赛雪的理由。
按时给他洗澡,在床边铺了毛绒毯子给他躺,那时我还不知道有猫粮,每次用自己零花钱去街上给他买新鲜出炉的水煎包。
那时我想当然,尽然想让他变得温柔起来,不再我行我素。就用美食诱惑他,猫总是猫,他不吃也不屈服,忠于他自己的酷,用他湛蓝的眼睛瞄一眼而已,就再不回头。
他也有乖巧惹人的时候,看见我没事时,扭着腰跳到我腿上,冲我“喵呜,喵呜”,也会四肢张开,吊着脑袋,在房檐下晒太阳挺尸。
有时,会踱步到我家狗狗面前示威作态,说实话,小只猫站在狗面前的时候,对比之下,萌态十足,都说猫狗是冤家,我家狗狗却好像乐于赛雪的调戏也不反抗,偶尔不耐烦时,发出“汪呜”的低吟,也不动爪,这时赛雪会身手敏捷的直窜身旁那棵大树。我和家人常常被猫狗之间的戏耍逗得开怀大笑。
冬天下了一场又一场大雪,他总会调皮的在雪上印出好多小花,然后自顾自来回观看。我也会时常因为大雪,找不见他,因为他好像知道自己跟雪一个颜色,直到我呼唤好久他才回头看我,冲我回应,我看到两颗蓝色的水晶石落在雪地,才知道他就在我不远处。
冬天的晚上,他就会偷偷钻进我的被窝,用他厚实的身体去温暖我的双脚,从来不乱动。
只有一次,晚上只顾睡觉,听到他一直在狠劲抓门也懒得起床,早上才想起,才想起无意反锁了房间门,他要出去猫砂里便便,出不去才一直叫。迫不得已,他就撕了一团卫生纸,在墙角拉了憋了很久的便便,用纸裹着,当时我就惊叹于猫的洁净程度了。
很多人初见赛雪时,说他太漂亮太干净了,长大一定不认识老鼠。我平生最怕的应该就是老鼠了,所以也没想过某天让他叼着一只大老鼠出现在我面前,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真的就如别人口中所说一样,只爱睡懒觉,打呼噜,没有一点猫爱捉老鼠的天性。
直到后来一天,我突然发觉屋子里有老鼠在啃桌子,我早就吓的不敢动了,赛雪却一个猛子上去,生擒了那只超大的老鼠。也是自打那天起,他开始了拥有了猫的真正天性,我们那一片的,不管邻居谁家说发现有老鼠,都会来我家请我的赛雪,并且一去一个准,赛雪从此在我们那一块奠定了她猫王的地位。不管走到谁家,都会得到美食和赞赏。
如果按猫的正常寿命,假如他后来能过上荣华富贵的上等生活,加上后天的保养,算到今天,他也应该寿终正寝了。那时我一度认为我会陪这只猫走过他的整个猫生。却在我刚去亲戚家的第二天晚上,我爸打电话说告诉我一件事,要我别哭,说赛雪丢了,找了两天没找到。
可是说好的不哭呢,我又没控制好自己,哭着要回家,要自己找我的赛雪,只是后来再也没有找回,哭了整整一个星期。当时表哥保证再送我一只猫,我却再也不想养了,就像一个恋人,你爱了很久很久,有一天却要分开了,别人说再拿另外一个人来填补你的伤痛和寂寞,你需要吗,其实失去的不只是一只猫,需要的也不再是另外一只猫。
越来越长大,才明白,很多你生命中出现的东西,无论事件,人物还是动物,都是让你多一份经历,没有什么能随你一直在身旁,除了自己的心性。我养过斑鸠,只有一个下午,养过蚕宝,只有一个季节,养过猫,也只有一个年头,却让我感受到了拥有时的喜悦,爱护时的柔软,失去时的痛惜,这已经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