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雷雨过后空气格外清新。我像往常一样牵着女儿的小手去散步。来到一家超市门口，女儿被一种新上市的水果巧克力深深地吸引住了。那草莓色的小纸盒里散发出甜甜的果香夹杂着巧克力甜腻已极具诱惑力了，更何况架子上还放着漂亮的小纸帽，精巧的小笔袋，可爱的卡通画贴等随赠品。五岁的女儿两眼直勾勾的，任我怎么唤也挪不开步子。笑容可掬的促销小姐看出了小家伙想把它们据为己有的的念头，便挑出一顶最漂亮的小帽子，一边戴在她的圆脑袋上，一边柔声细语：“多可爱呀，让妈妈买一盒巧克力吧，阿姨把它送给你。”家里有不下五个品牌的巧克力，可没有一种能善始善终的。因此起初我是横下心不买的，可终究经不住女儿的软磨硬泡和促销小姐的温柔攻势，我只好举械投降，束手就擒了。
买好了巧克力，本想继续散步，不料女儿的魂儿仿佛被那花里胡哨的小盒子勾走了。她戴着小纸帽，乐颠颠地一蹦一跳，一个劲嚷嚷着要回家。回到家，脚跟儿还没站稳，她就三下五除二地拆开了包装纸，美滋滋地将那块做成草莓形状的巧克力往嘴里放。就在那小圆粒离她的舌尖还有半厘米时，我一声“放下”，吓得她赶紧停住了手。女儿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我。其实连我自己也很吃惊，怎么这么跟她说话，也许是看不得她猴急的模样吧。一个女孩儿总应该持重沉稳，哪怕她只是个孩子。望着女儿一脸的疑惑，我赶忙换了一种语气，连哄带骗地告诉她，巧克力可以弹完琴以后再吃。听了我的话，她深信不疑地把它们放进纸盒里。
不一会，就发现女儿已很乖巧地开始弹琴了，琴声断断续续的，但很执著。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琴声中断了。待去看时，女儿已不见了踪影。我一下子醒悟过来：这小家伙一定还惦记着巧克力呢。把女儿唤到身边，我发现她的腮帮子鼓鼓的，果不出所料！我笑着说：“恬儿，真是好记性呀，巧克力好吃吗？”女儿调皮地摇着头，一连说了好几声“嗯”。吃就吃呗，干吗不承认？我有点不高兴了，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恬儿，撒谎可不好。”女儿瞪大眼睛，然用力地摇摇头。人赃俱获还想抵赖，我恼了，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八度：“当面撒谎还不认帐，太不像话了。张开嘴，让妈妈检查。”女儿的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然后张开了嘴巴。那里面空空如也。一定是刚才吞下去了，这简直是销赃灭迹。我把眼睛凑到她樱桃小嘴前，希望能发现些蛛丝马迹。可令人失望的是，那段粉红色的小舌头上真的没有留下细微可疑的痕迹。“我在喝水，妈妈冤枉我，这种人的！”小家伙生气了，眼里噙着委屈的泪水，小嘴撅得高高的，背过身去不理我。而我却被她一句“这种人的”说愣了，怔怔地站在那里。在女儿的眼里，我是怎样的一种人？一定是蛮横、无理、专权的母亲？“这种人”背后的潜台词是什么呢，小小的女儿还不会表达，假如她是一个会深入思考的大孩子，她一定会在心里说：妈妈，你不信任我，你不尊重我。
只过了一会儿，女儿又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腻上了我，孩子毕竟是孩子，她们是宽容的。而作为成年人的我呢？我常常以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去尊重师长、领导、朋友、同事……因为种种千丝万缕，割舍不断的关系我将自己的目光与他们平视，甚至仰视。可当我作为一个母亲，以主体的身份出现在弱势的孩子面前时，尊重的天平失衡了。发生在女儿身上的这件小事让我领悟，尊重的意义是宽泛的，而它的本质是对生命的重视。生命一旦降临，无论它是孱弱的还是健全的，渺小的的还是高贵的，你都应该一视同仁地善待它。抛开年龄的长幼，身份的高低，地位的尊卑，关系的亲疏，抛开一切外在的表象，我们尊重的应该是生命的本身。
（2004-09-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