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文,有些自我检讨的意味,因为,这个“妈妈觉得我冷”里的妈妈就是我自己。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我很开心自己可以放下这个心理包袱,轻松往前走。
故事的前因发生在冬至后的一个上午,我到阳台给花们浇水,楼下学校操场传来孩子们欢快的吵闹声,其中有一个声音特别熟悉,那是毛先生的声音。
我站在阳台看下去,毛先生和同学们正在操场上追来追去玩游戏。
虽然冬至已过,但是近段时间广州的气温一直在11~22度之间徘徊,到了上午10点半左右,气温已经上升到近20度了。
正在操场上狂奔的毛先生还穿着早上出门的全套衣服:内衣+毛衣+校服外套+棉背心。
看到他奔来跑去的样子,我呆住了。不用跑到他身边看,我也已经想象得到他汗流浃背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子?我喃喃自问。这么热的天气,毛先生居然不懂得脱衣服,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某些记忆碎片不断地闪过脑海。
我看到毛先生光脚在客厅走来走去,马上紧张地追着他碎碎念:这样会着凉生病的,我好担心啊!
我看到毛先生只穿着单衣从房间走出客厅,马上紧张地坚持让他把外套穿上。
我看到毛先生早上起床不停地打喷嚏、抽鼻子,马上怪责他:都怪你晚上总是蹬被子。
我只要刚感觉到冷,就马上催促、劝说毛先生添衣服,完全听不进毛先生嚷嚷着“我热”的抗议。
……
我实在是太害怕毛先生生病了,照顾病人的疲累和绝望像阴影一样笼罩着我。
我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一直把这份恐惧投射在毛先生身上。
承接了我的情绪的毛先生,失去了和自己的身体感觉连接的能力,在20度的气温下,依然坚守着“妈妈怕他着凉生病的焦虑”而不懂得脱衣服。
当这些记忆碎片像影画一样在脑海一一闪现的时候,我知道,到了该认领回自己这份恐惧的时候了。
晚饭过后,我认真地跟毛先生展开这个话题。
我说:“妈妈觉得你已经长大了,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也开始越来越会照顾自己,有件事情妈妈想和你说一下。”
毛先生认真地看着我,问:“什么事啊?”
我:“我觉得从明天开始,哦,不,是从现在开始,关于穿衣服的事情,穿多少衣服?穿什么衣服?这些属于你自己的事情,妈妈就不再管了,你根据自己的感觉处理就好。”
我:“妈妈以前总是害怕你会着凉生病,这个害怕是妈妈的,不是你的。关于穿衣服的事情,有时候妈妈可能会忍不住给你建议,但我尽量只说一遍,最后还是你说了算。”
毛先生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中午放学时,毛先生还是穿着内衣+毛衣+校服外套+棉背心,我看到他的头发结成一撮一撮地粘在头皮上,我什么也没有说。
下午毛先生准备去上学了,我看他还是穿着那些衣服,终于忍不住了,说:“天气这么热,棉背心就不用穿了吧?”
毛先生站在那里愣了愣神,然后,默不作声就出门了。
第三天,毛先生的衣服还是一件也没有减,我忍住想要冲口而出的建议,最后,只好叮嘱他注意多喝水。
第四天,我觉得既然我选择了放手,那我就应该相信毛先生,无论这个过程会有多长,我都可以信任毛先生会找回自己身体的感觉,我不再关注毛先生穿衣服这件事情了。
……
若干天过去了,有一天,我去接毛先生放学。
毛先生看到我,高兴地跑过来,我接过他的书包,和他一起站在校门外等邻居家的小姑娘出来。
小姑娘出来了,脸蛋红扑扑的,我看到她只穿着两件单衣,心想:肯定玩热了。
我转头无意识地看了一下毛先生身上的衣服,突然发现,他没有再穿毛衣了!
虽然,我觉得棉背心也可以脱下来,但是,看到他的变化,我还是非常欣喜的。
我终于看到,当划清我和毛先生之间的界限,我为自己的情绪负起责任的时候,毛先生自然就能学会照顾好自己。
中国的亲子关系,很多时候都是界限模糊的,孩子的事和父母的事常常纠缠在一起,不是父母承担了孩子的责任,就是孩子承担了父母的情绪。
我想,所谓活得明白,大概就是人人内心皆有一个清晰的心理界线,分得清哪些事情是自己的责任,哪些事情是别人的责任,每个人都学会为自己的事情负责,为自己的情绪负责,而不是指责别人不负责,那就人人得享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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