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对车不感兴趣。眼看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便也买了一辆。其实小时候我是非常喜欢车的,1997年柯受良开着汽车飞跃黄河的一幕,给5岁的我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同样被震撼的还有邻居小伟。平时只知道弹玻璃球的我们也开始向家长要玩具车,还模仿偶像的样子,找一条沟,我用手推车推着小伟,风驰电掣地冲过去,腾空的一刹那,感觉自己就是柯受良。
后来我出院以后就不怎么喜欢车了。小伟也萎了,从此谈车色变,谈我也色变。所以现在每当我开车出现的时候,他的脸就变色。
有车以后我很少开,小伟倒是借了几次。对此女朋友很不开心,我对女朋友不开心也很不开心。当小伟再一次把车借走的时候,她跟我大吵了一架。身心俱疲的我决定出去走一走,正值赵雷的《成都》唱红了大江南北,去成都的念头像火一样在我心中燃烧起来。几天后小伟来还车,我便找他同去。但是小伟这个人天生说话办事比较水,所以这把火并没有在他那烧起来。
我只身前往成都,路上遇到了一个女孩。成都的夜晚,我们一起走玉林路,然后坐在小酒馆的门口。她拿出耳机,放起了《成都》。我看到她听歌出神时嘴角的浅笑和眼中的惆怅,从未像那一刻一样懂一个女人的心:她和我一样,并没有多喜欢这个城市,也并没有多喜欢玉林路和小酒馆,我们只是过够了自己的日子,偶尔鼓起勇气,来看一看别人美好的生活。
从成都回来,把车开进小区,就看见女朋友在楼下等我。不过她的神情有些凝重,这女人平时老不锁门,倒是挺爱锁眉的。我刚下车,不知道从哪冒出几个大汉,一下就把我撂倒,按在地上。我趴在地上,一抬眼,看见女朋友的脚在我面前。我努力抬起头,看见平时不高但此刻异常高大的女朋友的脸,上面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心灰意冷。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和那个女孩睡了一晚,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那旁边按着我的大汉,应该就是她的几个舅舅吧。这时他们说话了,“别动,警察!”
他们告诉我,抓我是因为我开车撞死了人。我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女朋友并不知道那个女孩的事。我告诉警察,我没有撞过人,但监控视频中的,的的确确是我的车。我突然意识到——撞人的,是借我车的小伟。
小伟已经潜逃了,谁都联系不到他。过了几个星期,他跟我见面了。我和他现在河边,他沉默很久。河面很宽,前方水坝处传来巨大的波涛声。小伟慢慢开口了,“当时我把人撞飞了。”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我把车还给你之后,越想越怕,就躲起来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伟,勇敢点。”
轰隆的波涛声中一片寂静,直到小伟转身离开。望着夕阳下余晖点点的河面,我想,小伟把人撞飞的一瞬间,应该想到柯受良了吧。
我的生活照旧,偶尔听到《成都》,却怎么也听不出那个女孩耳机里的沧桑。某天经过河边,看见这宽阔的水面,我一下子明白,我也应该飞跃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