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村里惟念到师范的女孩子,师范毕业后,就回到村里的小学开始了教书生涯。母亲说她的学校旁边有一块菜地,菜地里开满了黄灿灿的油菜花,母亲就是在那年的春天在油菜飘香中与他相识的。
他是刚到村里的村官。他们就在黄灿灿的油菜花丛中相爱了。母亲喜欢那曲红梅戏,“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而他是村子里惟一能听懂的人。他也会哼很好听的曲子,母亲就跟着轻轻地唱: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那种两情相悦的意境一定很美。但是,他们的爱情并不因此而长久。
母亲的爱情一开始就遭受到了家人乃至亲戚的强烈反对,首先,他是富家子弟,有财有势;第二,他家父亲才大气粗,看不起人。外婆和外公就四处替母亲张罗对象。来说亲的很多,可都被母亲一口回绝了。外婆和外公正一筹莫展之际,事情竟有了些许转机。那是因为、镇里来了个工程队。母亲家的房子很大,有四百来个平方,外公又是党员,提供一部分住房给住宿便成了必然。工程队里一男孩主动把后院清理了一下,让民工们住了进去。让母亲家里人羡慕的是,那男孩勤劳肯干,过农忙的时候,还时常买点菜什么的,过来帮忙。允许当时母亲一家人比较困难。那男孩时常还送些粮食过来,从后院把粮食扛到前院时,招呼完外公和外婆之后,也会腼腆的喊一声:“伯母,忙啊。”也很客气地回答:“不忙。”
男孩长得其貌不扬,头脑灵活,又是镇里里一个什么领导的远房亲戚,媒人来说亲时,母亲家里只提了一个条件,要他当上门女婿。当时的男人几乎都不愿意上门,可那男孩竟痛快地答应了。母亲心里还装着那个村官小男孩,但禁不住外婆外公的哀求和眼泪,禁不住家中6个弟妹因能从此吃饱。因此没能选择浪漫,就和那个男孩就是我的父亲成了婚。
婚礼是什么样的呢?据说是大伙凑了谷子换了些东西,请了几桌酒,分了些喜糖而已。那新婚之夜呢?母亲的脸竟微微有些潮红。她回忆说,他们成婚是在冬天,寒冬腊月非常地冷,那时也没有热水袋,更没有电热毯。母亲的双脚总是冰冷得没有一丝体温。送走闹洞房的客人,母亲只是脱了袜子,穿着一身喜服,抢先裹了一床被子躺到床的里侧去了。
父亲没有吭声,裹了另一床棉被。夜里,两人都冻得有些受不了,父亲就和母亲商量:“还是盖两床被子吧?”就这样,母亲一双冰冷的脚忽然碰到父亲滚烫的脚。母亲好像听见了冰被火烤时发出的嗌磁声。然而,父亲用他温暖的双足坚决地护紧了母亲的一双冷足。母亲没有抗拒,便沉浸在那热量的一点一滴的传递之中了。
父亲在村里的妇女中口碑很好,因为他是村里惟一愿意帮妻子做家务的男子。但我家在村里地位并不高,只因我的父母婚后第一胎是女孩,算起来是我的姐姐,可是我那从未谋面的据说是很漂亮的姐姐,没活过一岁便夭折了。
之后,便陆续是我和大妹出世,但是没有男丁的家庭是被人瞧不起的,所以父母狠狠心又要了一个孩子,可仍旧是个女孩儿。我小妹出世时,我已经7岁,念3年级了。父母从此断了要男孩的念头,一心一意抚养我们3个孩子长大。让父母欣慰的是,我们3姐妹都很用功,相继以学区前3名的成绩考到市一中,又相继考取了不同的学校。父母似乎开始不遗憾了。
可我不知,母亲是否会因20多年前那段未续完的缘而遗憾,或者,为了当时嫁一个她并不爱的人而后悔?母亲说,这就是上天的定数。从新婚开始,她就决定开始过不再浪漫的平常日子了。
后来我的大妹也开始了恋爱,那个男孩常约我妹出去散步。母亲有时也会一脸羡慕地说,要是她也生活在现在多好,一定也会有很多的约会,哪像我父亲,用一些谷子就进了我家的门。
20多年的耳鬓厮磨,母亲的血液已和父亲的融在了一起。母亲是1958年出生的,父亲长她6岁,相书上说这是很好的搭配呢。问及当年那个村官,母亲说,他后来很快回城了。至于他的模样,母亲笑了笑,说只记得他的鼻梁很高,牙齿很白。我仿佛看见在黄灿灿的油菜花丛中,那个高鼻梁知青一脸灿烂地向母亲走来,走近时却幻化成了父亲的影子,再走近时,连我自己也看不清了。〈图片网络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