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办理一系列的手续有些麻烦,但是这位学姐还是很耐心地指导着我们办完,然后让我往右手走,那边有路牌,去三号宿舍楼那里领取我的宿舍钥匙,一卡通什么的。
这所新校区的绿意浓得能拧出水。
杨树与银杏交织成绿色穹顶,叫不上名的花在风中翻涌成彩浪,鸟鸣声裹着甜涩的青草香味钻进鼻腔,让整个身心都很舒坦。
进门是个银白色的像翅膀一样振翅欲飞的高大雕塑,雕塑下的校训在日照下流淌着金色的金属光泽。
四围纯白围墙像展开的画卷,将五层环形主楼环抱其中,整面玻璃幕墙倒映着流云,对着大门的正梯形门洞如时空隧道般穿透建筑,尽头球形图书馆悬浮在光影里,像一颗被捧在手心的星球。
左右两翼的环形建筑被绿海淹没,后来才知道主楼后方还藏着两栋同样的圆环建筑,男女宿舍如双子星隔空相望。
我目光所及的左翼是食堂,右翼礼堂的弧形穹顶正反射着阳光。
所有建筑间隙都被丛林填满,连主干道中央的绿化带都涌动着花潮。
风过时,紫藤垂帘和银杏叶一起沙沙摇曳,程至堂叉腰低叹:“这地方倒是挺养人。”
共享单车在门侧列成彩虹方阵,学姐指向右对角的方向跟我说:“女生宿舍在那个方向,等会儿有观光车开过来了,你们可以坐车过去……”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个女生的尖叫声。
循声去看,正是刚才的粉裙子正在骂一个男生,原因是那个男生的矿泉水被人碰撒在了她的裙子上。
男生鞠躬的脊背弯成紧绷的弓一个劲的道歉,直说可以赔她一条。
“你赔得起吗?”她指尖几乎戳到对方鼻梁,“这裙子是米兰高定!”
围观者们在四周议论纷纷,这时候观光车开过来了,程至堂突然拽我跳上去,远离是非之地。
车轮碾过落满树影的林荫道,我看见两个环形楼宇间忽然裂开一道碧蓝,一个人工湖像一条蓝色的缎带缠绕在另一片学院区,环形建筑的倒影在涟漪的水里扭曲变形。
程至堂叮嘱我可不要去水池边玩,小心掉进去。
司机笑着说水池边都有半人高的扶栏,只要不是被人恶意推搡,一般是不会掉进去的。
程至堂趁机又跟他打听了一些学校里的伙食,师资什么的,此时的他又变得话多起来。
我则只顾看四周的风景,路旁有许多雕塑,青铜骏马戴着幅眼镜,背上驼着个书包正踏着书卷腾空,石膏思想家头上悬着个大大的问号正托腮凝视地上胖乎乎的蚁群,怪有意思的。
我在一楼宿管处领了自己的东西后就上了三楼。
宿舍楼一共五层,走廊宽大整洁,也摆放着植物,像植物园长廊,一进去就闻到了淡淡的花香,一盆盆的绿萝从墙上高低不一的花架垂落下来像个小小的瀑布。
贴着卡通标语“今天你微笑了吗”的墙上挂着水墨兰花。
打开宿舍门的一瞬间,第一眼就看见对面落地窗外的半圆形阳台,窗框把半个校园框成了一副油画:远山层叠的绿浪,和学校院墙之间的楼尖以及校园里点缀在绿荫里的漂亮建筑。
窗户上方有一台空调,摇控器就放在窗旁的小桌上。
四张上床下桌崭新的像刚拆封的礼物,空气里有还木头的气味。
洗手间瓷砖能照见人影,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看着就舒服。
程至堂打开窗户通风,把给我带的被褥铺到了靠窗的一张床上去。
我则把我的学习用具和衣服从另一只箱子里拿出来摆在书桌放进旁边的衣柜。
等我放好,他已经替我把帘子都装好了,他那么高的个子还要在上铺弯着腰,看上去并不轻松。
这时门被推开,又进来两个女生,都拖着个大行李,她们身后也跟着各自的家长。
“嚯,采光不错嘛,房间也大。”说话的是一个又高又瘦的女生,留着一头打着卷的短发,穿着宽松的卡其色大T恤和运动中裤,袖口和裤管下露出小麦色的皮肤,要不是她胸前的起伏,还真以为是个男生。
相对于她来说,我可能更像男孩子吧,所以她们在看见我的第一眼都有些诧异。
“嘿,你好,刚才我在报到处就看见你了,这是你哥哈?哥哥好,我叫成丛,这是我妈。”
说着把自己的包放在了我对面的那个铺上冲我们摆了摆手。
后进来的那个个子比较矮,有点胖,但是长相很甜美,皮肤白白嫩嫩的,穿着个淡绿色的连衣裙,满头大汗。
“你们好,哥哥好,我叫于芳琳,这是我奶奶。”说着随手把包放在身边的桌上,看了一眼程至堂后小脸连耳朵都一下红成了个水蜜桃,低头转身接过自己的家长手里的行李。
我也做了自我介绍,跟她们说:“这是我小叔,不是我哥哥。”
她们这才惊讶地看向程至堂又看看我:“你小叔?看上去挺年轻哈。”成丛向程至堂弯了一下腰,“不好意思,小叔。”
程至堂摇了摇头说了句没关系,我也问了成丛的母亲和于芳琳的奶奶好。
成丛的妈妈很年轻,人虽瘦但是玲珑有致,笑着跟我们说:“以后你们要在一起四年,我家成丛像个男孩子,大大咧咧的,你们多包涵啊,这是我们从家里带来的,你们尝尝。”
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包鱼皮花生来给我们吃。
和于芳琳进来的是个老太太,也上前说:“我家琳琳第一次离开家这么远,你们以后多多帮助她,她胆子小,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你们尝尝,要是喜欢吃,回头我再寄来。”
程至堂不善于跟她们攀谈,转身走出阳台四下看了看,又检查了一下窗户玻璃,阳台的门锁,打开空调试了试,我桌上的插座,椅子,又走进洗手间去检查水龙头又按了按灯的开关,最后又去检查了一下大门的锁。
这时候我们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就这间,这什么味儿啊,我香水呢?咦,帅哥,这是女生宿舍哦,男生不可以进来的吧?”
我们三个回头,正看见那个粉裙子走进来,身后她的父母替她拉着行李背着包跟着,听见她说话,当父亲的立即跟程至堂点头:“抱歉啊,我们少主就是这样的,您别介意。”
站在房间里的我们相互对视了一下,目光里全是意外,她竟然跟我们一个宿舍?跟着她的竟然不是她的父母吗?少主?好别致的称呼。
叫小朵的也不跟我们打招呼,昂首走进来环视了我们一圈后指着我对面的空床位说:“云叔,我就住这个铺,这谁的包,拿开下。”
我这才注意到她贴着长长的假睫毛,化着浓而精致的妆,身上散发着的香水味倒是好闻的,耳朵上戴着一副夸张的彩色耳环,我在我老妈的杂志上见过这款,是哪个国际品牌的来着,价格不菲。
成丛一指那张床说:“不好意思,这床是我的,那个空着呢。”又指了指我旁边的那张。
小朵看了一眼很不满地跟她说:“我可不住在厕所旁边,我就看中这张了,赶紧拿走。”
叫云叔的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成丛又对我们尴尬地笑着。
成丛双手往胸前一抱昂着下巴语气不善地说:“你不知道先来后到吗?你最后来的,剩下哪个就是哪个!”
小朵低头从自己的包里翻了一阵唰地抽出五百块钱来递向成丛:“哪,这张床位我买了,够吗?”
成丛冷漠地视线扫过那五张纸币:“有钱了不起啊?说不让就不……”
可是成丛的母亲很识大体,上前把成丛的包拿开:“没事的,我们住这张也是一样的。”转身又小声地教育成丛:“以后都是同学,你让一步不吃亏的。”
成丛埋怨地叫了一声妈,瞪了一眼小朵转身走到空的那张床旁去,她们母女谁也没有碰那些钱。
小朵走过去,还是把钱放在成丛的新床位上:“我不白占你的便宜,钱你收着吧,反正我也花不完。”说完又走回去拉开椅子,那个跟她一起来的女士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布来给她擦了擦,她这才坐下去,两个人就着手替她收拾床铺。
成丛的母亲拿着钱笑盈盈地走过来放在小朵的桌上说:“不用的,都是同学,往后的岁月里你们都会形同姐妹一样,相互照应是应该的,今天她照顾你,明天也有需要你照应的地方,不谈钱的,快收好了。”
小朵看了一眼钱没再说话,成丛的妈妈就走开了。
于芳琳也开始收拾自己的床铺,一时间宿舍里没有人再说话。
程至堂示意我出去。
正要下楼就听见小朵不耐烦的声音:“快点收拾,我都饿了,这里真热!”然后就是嘀嘀嘀不耐烦的按空调摇控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