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老家,把抽烟叫吃烟。我从八九岁就开始偷着吃烟,那时的人们,成盒的香烟吃不起,大多吃烟袋和用写过字的本子纸卷烟叶来抽。如果能抽到一支“烟卷”,那简直就是过年了。当时有句话很经典:“来!吃根好烟,过过年儿”
吃烟也是要学习的,邻居四哥就是我的老师,他把从家里偷来的烟要我含在嘴里,并教我吸烟的要领,含的多了口水湿烟纸,半支烟就报废了,含少了咂不出烟。如果能做到嘴唇的外沿裹着香烟,不湿、不掉、能吸就算是入门了。为了练就吸烟不湿烟纸的功夫,我祸祸了他不少烟,好在晒晒还能吃,他也不嫌我脏。也挨了他不少骂,以及各种瞪眼、翻白眼,中间还踹过我两脚。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偷来的烟,舍不得吃,还费心劳神教我,我还学不会,他不心焦才怪呢!唉!我也着急啊!也想早日学成,和他并驾齐驱,喷云吐雾。
现成的烟卷可不是说有就有,于是就找各种替代品,丝瓜蔓就是最好的选择,丝瓜蔓中间有微小的孔洞,粗细也和烟卷差不多,剪成烟卷长短,装在烟盒里……,虽说“烟”的档次不行……开烟盒,抽出丝瓜蔓,叼在嘴上,打火、吸烟的仪式感不能缺失……咂一口“很通透“,很“簇舌头尖子”……
上小学,受四哥影响,全班兴起了“吃烟热”。学校的南面是庙湾,我们从湾里挖来黑泥,做成烟斗模样,趁着家里大锅蒸干粮的时候,偷着放在灶膛里,经过大火烧制,一只“陶土烟斗”就做好了。有了烟斗,烟叶却不好讨弄,一家人瞄上了学校墙头上的地瓜蔓,当时,数学老师家里养着猪,那一墙地瓜蔓是打算晒干后,磨成“草面子”,添在猪食里的,那可是猪的“过冬口粮”。那年冬天,我们用地瓜叶替代了烟叶,在“吞吞吐吐”中吃完了猪的口粮。
吃烟的过程不但是“享受”的过程,也是互相学习的过程,后邻大姑父成了大家的偶像。此人抽烟,正襟危坐,烟袋杆一庹长,黄铜烟锅铮亮。他用烟袋杆的长度来证明着自己的威望。我们不管他威望还是旺旺,我们只关注吸烟,你看!他开始吸烟了!咂一口,许久,许久,烟雾从鼻子里飘出,慢慢的,慢慢的,开始下沉……然后一张嘴,复又吸入……如此三四个循环……最后,在恋恋不舍、缠缠绵绵、你侬我侬中和这团烟雾吻别……这种“荡气回肠”的吸烟方式我们也练过,两回合下来头昏脑涨,头重脚轻,几欲跌倒……
八十年代是一个叛逆的年代,各种压抑得到了释放,各种新潮的、时髦的、应接不暇、眼花缭乱……抽烟也成了年轻人的标配,郎声打火机,三五,万宝路。披肩发,喇叭裤,尖头皮鞋,吹着口哨,弹着烟灰,吐着烟圈、烟棍……为了证明和香烟之间的忠贞,空口无凭,留下印记!于是,在胳膊上,手腕上,烟头烫成了疤。“可圈可点”,像极了爱情……那年,那个白白胖胖的抽烟女子,都说她的两个奶子上也烫了疤,这么隐密的部位,不是谁想看就能看到的,也只能是看着她圆润的身材天马行空的猜想了。迷一样的烟疤,迷一样的女子……
那年冬天,我看见小林子偷着抽烟,小林子是一位师傅的二儿子,当时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偷着抽烟的事,家人也知道,所以见了我也不躲避,抽的很快,抽的很猛,抽烟的手法也很老道。从他身上我分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真是棵好苗子啊”!于是,那年冬天,冷冷清清的单身宿舍热闹了起来,小林子光荣的加入了我们的吸烟大队,那时候,“双马烟”正流行,劲头大,味道醇。就算是这样小林子也能轻松驾驭,只不过偶尔呛得冒个鼻涕泡罢了。比我当年可出息多了!第二年春天,他们一家搬走了,我算了一下,小林子今年也有三十四五岁了……
我戒烟了,小林子!你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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