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美红和老高接到过请柬,他们没来赴宴,托人送了一对玻璃花瓶作礼物,被摆在很起眼的地方。每位客人都知道,连县委书记和夫人,也给易杰送了礼品。
小文只想利用这次机会多看陆萱一会儿,以后要见她不容易了。如果母亲真的和他一道去了省城,要回到千里之外小城的机会,不会太多。即使能回来,又有什么理由去见别人的妻子呢?
陆萱用别样的目光注视过他几眼,就忙着去应付酒席上的客人了。那目光的含意他很清楚,是说:“小文,再见,我是喜爱过你,但求你别再来干扰我的生活。”小文真想喝个酩酊大醉,像小妇人春那么发作一次,冲过去抱着陆萱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不管会场人怎么惊慌失措,易杰怎么爆跳如雷。那又是一桩轰动小城的新闻,够那些花花嘴长舌妇说好些年的。
小文没那么做,他坐了一会儿,就悄悄离开了酒楼。参加婚宴的几百号人中,只有陆萱一个人看着他走的,她热泪在眼眶里直转,终于没有流下来。而她脚下的新酒楼在震颤,有种要马上倾塌的感觉。
一轮很白的月亮浮在很蓝的天上,许多小城居民开始在街边搭凉床,来度过燠热的夏夜了。明月大酒楼的盛大婚宴才散席,酒醉醺醺的新郎和疲惫不堪的新娘,由一大群亲友和好事者簇拥着,回到位于西街尽头的张灯结彩的花园洋房。川东婚俗中粗俗得近乎野蛮的“闹洞房”是必不可少的,不少人靠此得到下流的乐趣。今晚大家却扫兴,新郎大醉新娘冷淡,一伙人说了些带骚气咸味的笑话,便怏怏地散了。
易杰躺上床就发出鼾声,陆萱暗自庆幸。她无法入睡,该想的该回忆的事太多太杂了,光今天在酒楼婚宴上和小文的最后一面,也够她品味许久的。她和易杰是一所中学的同学,过去仅仅认识而已,为啥重新见面后短短几天就答应做他的老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感到这些年感情上身体上都太累了,对许多少女时特别看重珍惜的东西也无所谓了,她需要的仅是一个富足安定的家。然而,这个家富足,但是否安定,她没有把握,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没开灯,如水的月色从窗口流进来,使华丽的新房显得有些忧郁,这很符合她的心境。陆萱想起小文送那些书,赶快从礼品堆里找出来,一本一本地翻看,每一本都牵动她的情感久久波动。那本一九四七年在上海初版的《围城》中,夹着一张字条——
陆萱:你突然结婚我很意外,但我不想多说什么,只望你好好珍惜自己,尤其在精神上。
小文于你的大喜之日。
几滴清泪滴在字条上,“小文”两个字模糊了,她把它放在胸口间贴了一会儿,又小心放回书里,再把书珍藏在自己带来的衣箱里。
陆萱刚想合衣而眠,易杰却醒了,他拦腰搂住她,笑道:“陆萱,我看你太疲倦,不想那些家伙再闹半夜,就趁醉把他们打发了。来吧,脱衣上床。”
他盯着女人的身子,心头的潜台词是:妈的,这几年老子跟女人搞关系都偷偷摸摸放不开,现在跟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干,该可以舒畅尽兴啦!”
陆萱不紧张,微笑道:“易杰,过两天吧,我身上来了。”
易杰一听就火:“陆萱,你玩老公吗咋的?偏偏这阵来霉气。告诉你,我憋熬不住,要找女人放水的啊!”
陆萱平静而温和:“易杰,我们夫妻间既要相处好,又要有自由。像你晓得我结过婚一样,我也明白你在外面有女人,婚宴上不是就有人醋劲大发么?易杰,你可以去找她安慰她,我绝不吃醋,相反感到轻松。”
易杰看她一阵,伸手摸摸她的脸,笑道:“陆萱,你真是个又漂亮又奇怪的女人,我算服了你。好吧,我出去一趟。”
他走出家门,忍不住自嘲一笑,对自己说:“易杰,你讨了老婆,还得自己出去偷女人,这是他妈的咋回事哟?”
易杰选择陆萱成家,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美丽而有气质,是有钱男人最好的陪衬。至于感情方面,他几乎没考虑。好看的女人不一定好用,他已经迷恋跟春那一类女人偷情野合了。
熟门熟路,又有钥匙,易杰打开房门的时候,躺在床上无法安睡的春又惊又喜,一跃而起扑过去就搂紧他,抽泣道:“死鬼,你舍得丢下美人儿守空床,还来找我啊?”
易杰熟练地剥去她的衣服,挑逗她道:“傻婆娘,好看的老婆是弄来当摆设的,要好用又用得快活,还是你这号妙人儿呀。”
春哼叫着:“轻点,你会弄死我的……”
男人扭动着身子嚎叫:“弄死你,老才快活呢!……”
与此同时,陆萱坐在新房窗前,呆看天上那轮素白的圆月,那满天流动的清辉,带着她的思绪飞翔,从过去到现在,却飞不到将来。
毫无睡意的小文,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猫,在小城大街小东走西窜,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上老城墙的,呆看着天上的月亮,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它为啥会这样浑圆这样皎洁。人世间的许多事,大概也像天上明月一般神秘莫测,不可思议。
夜风起来了,它从北门河坝那边吹过来,居然有点清凉。坐在城墙垛子上的青年,昏浊一天的头脑,清醒些了。
未完待续……
本文选自田雁宁的文学小说《无法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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