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至六月,清晨,找一家理发店,是喜欢的店,店小,安静,理发师不爱说话,有一个乖巧的女儿常伴身旁。
转转弯弯,才发现熟悉的店早已换了召告牌,变了一家按摩店,旁边眼镜店,是新来的店员,只能上楼去问,按摩店店主说两年前就签了合同,至于理发师,去向不明。是不是换了地方,我仍有一丝侥幸,店主讲,是不开了。
只能随便找一家。陌生的店长揣着我的头发,从镜子里打量,问,之前是什么发型?之前没发型。店长问,要剪多长?你想剪多长剪多长。这样不负责任敷衍塞责又没有标准没有期许的回应真让他为难了。
拿出半旧的棕色皮套,他从一排剪刀中选出一支,拿起,咔嚓,剪下。蓄了两年的烦恼丝被剪掉大半,委地无声。
我却如释重负。
小店音箱里,一首首歌呢喃入耳,忽然走心的是一首陌生的曲词,女歌手音色有金属的光泽,随那光泽可以在亢奋的现世里沉坠,又能在争喧的处境中静静的独持。
我在六月的清晨出发
背上了我心爱的吉他
踏上开往南方的列车
路过了谁的烟雨江南
你在仲夏的梦中醒来
开启了你未知的旅程
你说就此告别过去吧
勇敢地向前做自己啊
人来人往匆匆忙忙
春去秋来慌慌张张……
身边的清晨里,一条安静的小巷,小巷里没有匆忙的行人,早晨,来修发的人少,店员们捧着手机消遣时间。注在盆花上的阳光不是很灼烈,门窗外树叶的绿没有被季节酵的太浓郁,细细听,应该还能听到脉络在阳光里慢慢延伸,叶片缓慢惬意的舒展,季节的模样在蓬勃生长,这么好的清晨,是要用来歌唱的。
久不听新歌,播放单里还固执的放着经典老歌,书也在读,阅过魏晋的流云又喜欢晓风的绝唱。我的感动缘于那被时间之刀雕刻出的布满皱痕封满尘埃的声色,我的感动停在那些不张扬不虚妄尽情高歌纵意批挞的过去。
多想像歌里那样,踏上未知的旅程,可以足踏大漠谣混着的黑色的泥土,可以魂萦于隐没在茫茫暮霭中的雕花楼。尽管多久的旅程都会结束,就像北方的人偶遇一场江南的烟雨,肩头散落的丝雨会干彻,尽管命运和命运只是路过,交错。
即使是与最熟悉的人也不会有相同的命运,重复的生活。众生在熟悉的陌生里奔走,今天遇到的,其实已不是昨天的那个,他带着怅然若失的旧梦,他捧着埋头理想的决心,你亦不是昨天的自己,昨天那般欢愉,无所畏惧,今天意志踌躇,如履薄冰。
余秋雨的一篇文章里有这样的句子,是人行走于山壑中,如被撒在地上的珠子。这句被分析出来照例一本正经的放在试题里,学生问我这句哪里有比拟,比拟是什么意思?比拟,以物拟人,在这儿写出人的渺小,不由自主的怅惘。
陌生的小店,邂逅的旋律将得失相连,过往和现实相通,心随着荡漾,竟至迷失其中。
不知那些撒在四方的小伙伴,如今在哪里,各自可安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