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有让他选择坚强
老天对他不公平,把他的出生就安排得异常艰难,接下来的生活也是专挑残忍的玩笑戏弄着他,让他陷入身心皆遭受重创的盲区里,巨大的痛苦席卷着他,面临选择而又别无选择,他只能把自己关进小黑屋里,自生自灭......
他是我舅舅,他的故事都是由我妈的口中得知。
他们的母亲是重度吸血虫病患者,1970年生下舅舅时奄奄一息,从此就下不了床了,舅舅只能喝米汤活命,母亲撑到他6岁时,就去世了。
年幼的舅舅不知道死了母亲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从他记事起,就是每天追着姐姐,“姐,我要吃饭。”“姐,我要背。”“姐,你带我去街口玩儿。”
母亲在舅舅这儿只是一个名词的存在,只是一个口头的答案。别人问起,“小胜,你妈呢?”
他答:“我妈在床上躺着呢。”
直到舅舅入学填写家长信息时,母亲一栏填上“已故”的时候,看到老师凄凄的眼神,舅舅突然间红了眼眶,如果母亲在世,那么母亲那一栏里他还有机会写上母亲的名字,那一刻他意识到这一生他都没有机会在学生档案里填写母亲的姓名了,再也没有机会了,他成了和别的同学不一样的人,悲从中来,大哭了一场。
那一年,舅舅7岁,母亲去世时家里还有债务没还清,姐姐选择出去打工,帮着父亲支撑家里,看着姐姐背着大大的行囊远行,他相依为命的人也离开他了,他的世界只剩孤独和黑暗,他的心,已碎成了模模糊糊的一片。
孤僻、沉默的日子说慢也快,转眼就到了舅舅高考落榜那一年,80年代末的高中毕业算是高学历,县城铜矿向他递来了橄榄枝,企业单位当时很是吃香,工资能拿到5千,由于舅舅的高学历,还被安排在检验科,轻松又体面的工作让舅舅一扫往日脸上的阴郁,阳光明媚的日子引得美妙的爱情也入驻了。
有些词天生咒语,例如,“好景不长”,舅舅就是那个中了咒的人。他因为失误操作机器,整个左臂卷进了传输带,皮开肉绽,左臂的经脉被绞断一截,连接起来后左臂只能弯曲地挂在左肩上,手指失去了灵活性,细小的物件根本无法拿起来。
初入社会上班,几个月时间就成了残疾人。命运真的要这般弄人吗?
连通整条手臂的疤痕就像一条丑陋的长虫,吓得漂亮的女友转身就走。
舅舅一下子从天堂掉进地狱。然而,老天爷还没打算放过他,让他的父亲在这次的打击中猝然离世,一直在外漂泊的姐姐因为赶着回来偷了老板的钱被送进了牢房里。
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舅舅在居委会的帮助下料理完父亲的后事,拖着残破的躯体,把自己关进了父亲留下的瓦屋里。
隔壁的农村女孩红芳,终日闻得瓦屋里飘出的酒酸味,忍不住敲开了瓦屋的门,开门的男人胡子拉碴,消瘦的身材骨节凸起,头发盖住了大半个眼睛。
“我的天,”她转身回家提来了理发工具箱,“先坐下理个发吧,大哥。”女孩眼神清澈,舅舅鬼使神差很听话,理完发,舅舅不禁发问:“手艺不错呀,工具也挺专业,你是理发师吗?”
“我是学了很多年的理发,也喜欢理发,因为家里没有钱,就一直没有机会参加系统的学习,也就没有拿到技师证,你们城里的理发店都不肯要我剪头发,我就先待在理发店当洗头小妹,挣到钱就去学习、考证,然后自己开店。”女孩眉飞色舞,“等我开店了,我就把我姐姐接来,我姐姐在工地上打零工帮我攒钱呢。”
“姐姐”,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痛,舅舅捂着心脏蹲了下去。
对,必须从头再来,舅舅把瓦屋里的酒瓶子全部丢了出去,用事故赔偿款报名室内装修设计培训班,舅舅的愿望是改造瓦屋,等姐姐回来一起住。
红芳说了,“你是读书人,还是家里的男子汉,更要好好挣钱,”又说,“我们村里的蜈蚣龇牙咧嘴的都没人怕,你手臂上的蜈蚣疤,更没有人会怕”。
舅舅请求红芳带着他去工地找姐姐,他的右手很有劲,可以学着刮腻子,一边挣生活费,也顺便把装修理论课在工地上寻机实操一下,晚上就埋头在网上学习装修和设计。
3年的努力,舅舅不敢浪费一分一秒,直到拿下了设计证,第一张设计图纸在装修公司卖了1000块钱,他拿着钱,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这天,也是姐姐出狱的日子,他毅然决然踏上了开往姐姐的火车。
舅舅算是通过了老天爷的考验,老天爷没有再为难他了,顺利地让他和姐姐在两年的时间里,推翻了瓦屋,漂亮的小洋楼拔地而起,舅舅还有了自己的装修公司,规模虽然不大,但顾客口碑很好。
通过舅舅设计装修的房屋越来越多,红芳也就越来越爱我舅舅,最后,你们懂的,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我长大后,摸着舅舅的疤痕,问他还痛不痛。
他笑嘻嘻地说,“肯定痛,但坚强起来就不痛了,你要知道,苦痛不会给我们怜悯,绝境也不会给予我们同情,沧海哪有一帆风顺,桑田也不保证粮丰仓满,现实打碎梦想,我们唯有选择坚强,才能坚强挺过苦难,活出自己。”
对,所有一切的都需要有自己改变自己的力量,在历练中选择坚强,才能找到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