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已经腊月二十了,春节前必定会有一波洗车高峰,高峰过去就必须安排他们放假啦。天越发冷,连着下了一个星期的雨,更是冷入骨髓。树上最后一片树叶也落下来了,整棵树像被薅毛光毛的公鸡,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尽管偶尔有一辆车来洗,孟真已经很感激了,毕竟这样的天,有车洗已经是老天眷顾,还要求什么呢?能来的顾客,都是真爱啊!对于衣食父母,随时要怀着一颗感恩之心!
已经几天没看到孟纯了,她每天都会打一通视频电话,她除了安慰一下自己因没进账而有些焦灼的心情,要么就说要吃什么才是冬令滋补的食品。有时,孟真也不会接她电话,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说,听得腻歪了,本来没那么坏,听完了反倒没法继续保持好心情。
小天也直接休假,小义则除了中饭起来吃点东西,去卫生间,基本不露面,都是窝在房间里。晓鸥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没来,可能是年底,人们置办年货,超市里忙吧?孟真几次想问,话到嘴边又都咽回去。有车来,喊一声,随叫随到,这一点,倒是挺可心。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有意的躲避自己,和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全是闪躲,和以前赤裸裸的眼神和不屈不挠、爱谁谁往自己身边凑的情形相比,形成强烈的反差。是晓鸥的出现让他为他从前的行为不好意思?还是自己和肖一森的事,让他对自己失望了?
想不出来,索性不想了。
想那个人了,那个叫肖一森的男人,想他霸道又热烈的吻,唇齿纠缠时的窒息和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的热气蒸腾……这几天他也没来,信息也没有,还是三天前打电话说他岳母病了,情况不好,能不好到什么程度呢?是要不行了?应该这几天都在和他老婆一起陪在岳母床前尽孝吧?他这个人,一直都是温温和和、客客气气的,对谁都没见发过脾气,应该对他老婆更好吧?对老婆的家人也不会差了。想到此,有点心酸,心一下子就空了起来。下巴垫在服务台上,眼神直直地穿过雨幕,仿佛没有了聚焦。
正发呆,随着短短的汽笛声,驶进一辆灰色玛莎拉蒂,车一直开到服务台才停下来。孟真的思绪被拉回现实,看着距离柜台几厘米的车,心中暗暗吐槽:豪车了不起啊,如果没有服务台挡着,是不是直接开到厨房里?但是看在下雨天来洗车送钱的份上,所有的不满都嚼碎咽进肚子里。
刚想喊小义,却随着从车上下来的人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嘴巴张成了“o”型。
小韩!
脑子快速的转了几圈,“他这种人不可能没有专门洗车的地方”、“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肖一森的助理、知道自己骗他的事了?”、“随他吧,爱咋咋地”
收拾一下情绪,站起来仍难掩尴尬地干笑着:“韩先生,您是要洗车吗?”
小韩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一脸复杂的表情,心里很满意,便面上却冷嗖嗖的回道:“我是该叫你孟老板呢还是称呼你孟助理?”
孟真心里直呼“切,这么小气!”嘴上说:“韩总,您一做大事情的人,日理万机怎么能体会我们这种小人物的生活状态?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基本颗粒无收。我今天在这,说不定哪天就会在某个超市当理货员或者是哪家饭店后厨的洗碗工说不准啊!”
小韩撇撇嘴:“嘴硬,上车!”说完,也不看孟真转身先坐回副驾驶。
“上车?干嘛?”孟真一脸懵,“怎么?又闹哪出?这任性的熊孩子!”
小韩见她懵圈的样子,心情又好了一点,摇下车窗,不耐烦地说:“等啥呢?”
孟真只好绕出服务台,走过来上了后座,掏出手机,给小义发信息“我有事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来前台照看一下吧。”发送完,把手机放进口袋,看着前面的司机,又看看副驾驶位置的小韩,一时间车厢里很是安静,只听见雨落在车窗上“嗒嗒”的声音。
“你别墅装修都交工了吗?”孟真率先打破沉闷的气氛。
小韩:“肖总没和你说吗?也是,他这几天应该正忙着做孝子贤孙,顾不上和你说。我们三天前就交接完成了,只留一小部分尾款半年内结清。”
孟真的注意力却停在说他忙着做孝子贤孙上了,其他的话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车厢里又陷入沉寂。
小韩心中了然,也不说破,只是嘴角的嘲讽却掩饰不住。
车开出去好一会才停下来,小韩对司机交代几句率先下了车,孟真也打开车门“卧槽,这么大的雨!这个家伙都不怕雨淋的吗?”看着前面若无其事的背影,心里又吐槽了一下,小跑着跟上。
“清源茶餐厅”几个醒目的LED灯大字,在雨幕里特别显眼,餐厅里的布置古色古香,几个穿汉服的服务员见有人走进来,连忙迎上前来,很显然,小韩是这里的常客,其中一个貌似领班的小姑娘堆着笑脸:“韩先生,您们两位吗?”小韩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服务员也不介意,依然笑着把小韩带到一个茶室。一看就是他的专属茶室,里面墙面、地板都是灰色调,和黑色的茶台、蒲团、以及茶台上灰色的花瓶整体看起来特别的和谐,视觉效果非常舒服。
孟真学着小韩的样子,把鞋脱在门口,摆好,走到茶台前,盘腿坐在小韩的对面。
服务员把电插好,在小韩不耐烦的表情中低着头退了出去。
小韩开始娴熟的接水、烧水,把两只乳白色的茶碗放进玻璃制的大茶海里,水烧开后,把水倒进茶壶里,手端起茶壶柄摇了摇再把水倒在茶海里,又把茶碗从茶海里捞出来,摆在茶盘上,再把茶壶里剩下的水尽数淋在摆好的茶碗上。手忙活着,嘴巴也没闲着问道:“喝什么茶?算了,不问了。”说着,把茶台上的一堆茶盒中的一个小盒子打开,扯出一个小包,用茶匙盛了两茶匙放进茶壶里。孟真看出那是六堡茶,他把剩下的开水再次注进茶壶,把茶水又倒在 茶碗里。重新把烧水的壶注满水,烧水,把茶碗里的水一一倒掉。很快,谁又开了,把水倒进茶壶,盖上壶盖,红色的茶汤从细细的壶嘴里争先恐后的涌出来,把乳白色的茶碗一一填满,两缕热气从茶碗上升腾,蜿蜒向上,终于纠缠在一起,渐渐淡去,消失……那红色的茶汤和乳白色的茶碗也极相谐,让人不忍心触碰,怕碰坏了这和谐静谧的画卷……
小韩抬头对一直盯着茶碗的孟真说:“看傻了?喝吧!”说罢,也不等孟真回应,自顾端起面前的茶碗,啜了一口:“嗯,不错!”
孟真在心里默默的翻了无数次白眼:“这个欠扁的熊孩子到底随了谁?他爹还是他妈,如果是自己的儿子,一耳刮子呼过去,让他找不到北!”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端起茶碗放在鼻子前,“嗯!香!”眯着眼睛,浅尝一口“嗯!真香!”心里又道:“难怪这么拽,这茶泡的确实不赖,温度和时间都刚刚好!”想到此,瞟了一眼对面的拽的二五八万的家伙,恰巧,那二五八万也在看自己!孟真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慌乱之中,茶水倒了出来,烫在虎口上,“嘶……”孟真差点把茶碗扔了。
小韩见状,扯了两张纸巾递给孟真:“怎么,被我帅得震惊了?”
孟真放下茶碗,接过纸巾,边擦边说:“真臭美……”
小韩却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半天才止住:“要不要紧?要不说你们女人呢,就是这么口不对心,我帅就帅呗,都习惯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孟真撇了撇嘴:“就你那欠扁的样子,你妈见过吗?你儿子见过吗?”
小韩又笑:“哈哈哈……你这个女人牙尖嘴利的,也挺欠扁,行了,真是应了那句话:物以类聚!”
孟真却笑不出来,吹了吹红红的虎口,才说:“本来想夸你泡茶的技术,瞧你得瑟的样子,哼!”
小韩才收了笑,说:“我妈妈喜欢喝茶,更喜欢泡茶,家里有很多关于各种茶的泡制方法的书,从小耳濡目染的,不学也看会了。”
孟真感叹道:“难怪,你妈妈定是一气质位优雅的女子!”
小韩叹了口气:“自古红颜多薄命!我妈妈在我大学的时候就去世了……”眼神飘向远处,眼睛里氤氲着一丝雾气。
孟真见状,忙说:“不好意思,来,喝茶,愿天堂的母亲安心!”说着端起茶碗。
小韩收起情绪,把茶碗里续了茶水,又示意孟真,孟真把茶碗放下,待小韩续完水才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嗯,现在喝正好!”放下茶杯,看着孟真,说:“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孟真一愣:“我?和你说?说什么?”
小韩一脸的戏虐:“你和肖总的事,真不打算和我说道说道?”
孟真翻了翻白眼:“真亏你说的出口!你还调查我!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呀?真是的!”
小韩一脸无辜地说:“你还用调查?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你俩不正常好吧?你们看对方的眼神里全是戏!我稍微查了一下,你的过去就一清二楚了。”
孟真声音软了下来:“你想知道可以问我啊,就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很有诚意地问,我应该会告诉你!”
小韩被这句话成功的取悦了,脸上铺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