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外公入土为安的日子。
天气特别晴朗,阳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似乎悲伤的气氛也被缓和了不少。
长这么大,第一次披麻戴孝全程参加这么隆重的葬礼,所以我和小星的白帽子上面,都有一块红色的小布条。
外公生前是村里的老书记、老党员。这一辈子,光明磊落、兢兢业业、勤俭朴素,用他自己的话说,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人民群众。
其实,他唯独对不起自己。
这辈子外公吃了很多的苦,与外婆两个人,含辛茹苦养育和培养了五位优秀的儿女,我妈妈是大姐,我还有大舅、小舅、大姨、小姨。他们都特别善良淳朴,兄弟姐妹之间非常团结。正因为如此,我们这一代的兄弟姐妹也是亲密无间。
每次看这张照片时,我都是笑中带泪的。照片里的外公,红光满面,精神奕奕。那是我们全家欢聚一堂,参加小妹夫的30周岁生日宴。外公外婆福气好,四代同堂,直系嫡亲的家族就有30人,最大的曾孙已经15岁了,最小的曾孙才1岁。
在我的印象中,我的外公没有年轻的样子,一直是满头白发,声音洪亮,眼睛炯炯有神。他似乎从来都不生病,他是我们整个家族的参天大树。
在外公86岁的时候,他还指导小星一起在田里摘豆子;会宠溺地“批评”小星把他在地里种的萝卜都拔完了;会让小星牵着他的手,一级一级走上阿育王寺的台阶,带我们去拜菩萨;会来回搭乘2个多小时的地铁,送我去坐火车回上海,只为了途中与我多相处一段时间。
因为我从小在外公外婆家长大,外公外婆养育了我整整八年,所以成了最受宠爱的“小女儿”。
外公这一辈子对所有的小辈都很严厉,唯独对我最偏爱最温和,他总是起身把最远的菜夹到我的碗里,总是在我离开的时候,送了我一路又一路。不善表达情感的外公,他的爱深厚又内敛。
在我18岁那年,独身一人来到上海念书,外公一直和我父母说,你们俩怎么舍得一个女孩子离开你们去上海?
为了可以照顾我,他退休后来到上海继续工作。那些年,是外公的饭菜和熟悉的乡音,温暖着在异乡独自求学的我。每每提及那段日子,我都特别感谢我的外公,是他撑起了一把保护伞,让我在上海有了回家的感觉。
外公离世前一个月,我在医院握着他瘦骨如柴的手,和他说起20年前我们在上海的这段日子,他都能和我清楚地对答当年的情景。这段只属于我们爷俩的记忆,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去回忆了。回忆好多好多,多到忍不住顺着泪水往外涌。
一个月前,2月11日,我握着外公的手,他也会抓住我的手,有时候稍用力一些,我都感受得到。手一点都不凉,暖暖的。那时候的外公,已经病得很严重了,他经常安静地看着我,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和我说。
十天前,3月2日,我忽然想去看看外公,那天下着雨,我归心似箭回到老家,外公却在那天开始昏迷了。我知道,他听得见我的声音,只是无法回应。
外公有时紧锁眉头,咬紧牙关,我知道他很痛。只能一次次抚摸他的额头,缓解他的不适。每到这种时候,心里无助又心疼,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要回上海了,与外公告别,我在他耳边哭着说:外公,如果你觉得很痛,就不要再坚持了,放心地走吧,我们会照顾好外婆的。
我知道,这一次的告别,就是永别了。
3月13日,手心里似乎还有外公的余温,他却已与我们阴阳相隔。我的外公,于2019年3月13日早上8:10在祖屋安详平静地离开人世,享年89岁。离世时,五个子女都围绕在身边。
第二天3月14日,原是外公90大寿的日子,本该是四代同堂欢聚庆生的日子,却满目白衣,举家悲痛。
当灵柩推向火葬场的那一刻,我终于情绪崩溃了,在角落里蜷缩一团瑟瑟发抖,泪水打湿了膝盖,心里全空了。
我的外公真的要离开我了,那个疼我爱我,处处以我为荣,一生傲气傲骨的外公,就这样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人家都说,外公89岁高寿离世,已经是好福气了。可我不满足啊,想起曾经陪他坐高铁,全程外公一直看着窗外,像个孩子一样,对所有的新鲜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他真的还没看够这个世界啊……
小星安慰我说,太太一定是去天上做圣诞老人了,因为圣诞爷爷都是很老的老人。
忽然,我对今年的圣诞节有了期待。
我的外公,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外婆,让她安享晚年。如果您想念我们,请在午夜时分入我梦中,与海燕梦中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