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 石头与候鸟

石头
   虽然不想承认,我们,不过都是石头罢了。
   仙氲追缠彩云绕,迷雾翻腾浊世间,天地之间一片灰蒙蒙的,似是化不开抹不去的俗世纷扰。
   没有北俱芦洲石破的轰烈,也非红楼一梦幽幽的初始。清冷、脆弱、寂寥,这世上一切与孤独相关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它,一块黑黝黝的石头孤零零地伫立在高山之巅。过往的山风会用沧桑将它锤刻,名为岁月的纹路爬满了它的身躯,青色的苔草开始占据它的皮肤。而它,终是无言,静好……
   因为它不过是一块石头。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是石头的样子。
   你若是问它,它是什么,它会答你它是世界上的所有东西,是翱翔天际的鸟儿,是昂首阔步的白马,是呼风唤雨的神龙,而它无论如何就是不愿承认,它,不过是一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石头……
   它若有些特别,那也只有它自己认为如此。当朝阳从云海那头披着红霞升起,石头会微微笑着说一天又开始了,当欢快的飞鸟在它身子上叽喳,石头会用力挺直自己的胸膛好让它们更好的站立,当苔藓横生占据它的身躯,它像是好客的主人大方地招待来宾入座,尽管宾客来之前并未取得同意啊。
   很久以前,有一个传说,据说当一块石头有了思想时,它就不再是一块石头了。它终有一天会变成一只猴子,或是变成一块宝玉。它们摆脱石头的命运,闯入人间历练轮回。事实上,虽然怪诞,但这样的石头是有一些。而我们的石头也并不比那些家伙来的差。它喝饱了凛凛西风,饮足了日月光华,终于耐不住千年的寂寞,灵窍顿开,觉得自己是时候动一下娇贵的脚丫子了。
   所谓身随心动,这么想着的瞬间,于是乎!它竟然!果然还是纹丝不动……
   石头光秃秃的脑袋上还生这几颗嫩草,它们是怜天与叹天,可怜可叹!明明是弱小的生命,却拥有此等响亮的名号。二天在寒风中瑟缩了身子,感受到丝丝不安缭绕心间,它们还并不知道这世上有块傻乎乎石头要开始迈开脚步奔跑了,不然它俩一定会笑热乎的。
   石头它深深叹了口气,虽然自己果然是没动,但它有种强烈的自我认同感,也就是别人说的自信心。它感觉自己应该是出于于心理一类而非生理一类的瘫痪病人。石头继续努力,心里默唱着高昂的进行曲,幻想着自己有如一道划过天际的闪电,劈开了这个世间所有的沉默,用响彻天际的轰鸣告诉世界它压抑千年的不甘!它不停地想象跃动的场景,咚咚的鼓点声仿佛已在它耳边激昂。它知道这世上大部分的石头都无法做到它正在做的事情,但它也坚信自己绝不是所谓的大部分的石头!
   它想起了一个小小的身子曾经停在它的肩头,扑打着光鲜的翅膀,说着遥远的南方有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无数无数色彩缤纷的珊瑚水草在大海里欣荣生长,在海面的上空是徘徊不去的海鸥与向南迁徙的候鸟,这世界太大了,穷尽飞鸟的一生都无法飞遍这个世界,面对这样的遗憾,飞鸟却双眼绽放着自由的光芒!
   石头傻傻地问鸟儿:“无法飞遍,终是会失望的吧。”
   鸟儿恨恨地跺了爪子:“即使失败,只要去做了,失望什么的就要等到失败的那一天再说啊!”
   那一天石头觉得自己爱上了鸟儿,它无法停止它的思念,在鸟儿离开了它百年之后,鸟儿那句话依然在它心里不停地重复着,好像要刺进它的灵魂似的。而有没有刺入灵魂石头并不知道,它能明确感受到那句话改变了它的生活,从未注意到的世界突然变得美丽,而美丽之后又会因为单调觉得枯燥,从未想过要改变的它希望可以去看看世界的其它风景,它知道有个地方叫远方,远方那里有大海,大海里有各种颜色,那里是鸟儿曾经去过与留恋的地方。而即使这一切一切都做不到,它也希望自己可以换个角度看眼前的景色,总之,它希望改变一下……
   磐石无转移。曾经有个什么鸟儿东南飞的文里有这么一句,拿石头恒常的特点来美好男主人公的优良品性。而这正是石头的悲哀之处,因为它希望转移,发疯似得希望转移,所以它才会在眼下无法改变自己的情境下变的疯癫……它即使心已经动到天涯海角去了,它的身子还是停在原地,只成就了时光的无言,静好。
   停下,停下你的旅程,任时光独自匆匆。
   张开,张开你的羽翼,随时光共同遨游。
   我若能选择,一定是要向前的!因为即使向前的途中遭遇了失望,也要留到失败的那一天呀!
   嗖……沿着铅直的崖壁,一道劲风呼号着冲向山脚的树林。然而事实上那并不是风,那是身姿划过空气的琴弦拨出的自由之声,向着林海荡漾出一道响亮声纹!石头向着天际飞翔,尽管一秒也不曾停留,笔直地落向了地球表面,可即使是那样!崖壁便可视为大地,内心欢喜不可言语!石头就以如此飞翔的姿态,结束了自己千年的生命!
   下一刻,世上不见了黑黝黝孤零零的大石头,而有了一堆的碎石,时间会继续将它们冲刷,冲刷成一蓬蓬能任风带起的砂石。那一天,一片片清脆的欢笑声中,它们见到了江河大海,见到了古城钟楼,见到了摩登大厦,见到了这个迎面而来的彩色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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