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和欣爷

2001年我小学毕业,2016年我联系上了一些小学同学,中间整整间隔十五年,十五年的时间物是人非,有些人小时候很丑很挫现在长的很帅很漂亮,反过来也是如此,有些人小时候很亮丽很粉嫩,现在像是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络腮胡渣啤酒肚子,让人唏嘘。

小时候我很自闭,不怎么和别人往来,红酥手是我众多同学中比较要好的一位,然而十五年后她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是谁,难道我已经长的很丑很挫让曾经的同桌都认识不出了吗,翻看那张泛黄的毕业照,注视照片最后一排那个一脸麻木,眼神呆滞的我,记忆带我回到那个遥远的年代,我确信自己在小时候就已经长的很丑很挫了。她想不起来我是谁,不是我的容貌改变了多少,也许是我太过自闭,她真的遗忘了那个不和人说话不和人玩耍的小孩,这让我心里一阵悲凉。

我只能向我的后桌寻求我的存在感,我的后桌是欣爷,欣爷不是爷,是个女孩子,因为她的名字里有个欣字,她自己叫自己欣爷,收到我的一声问候和自我介绍,她立刻想起了我,对我说:“你不就是那个读书很好的前桌嘛!当时考试我还偷看你的试卷!哈哈,哈哈”。将近三十岁的我们一起开怀大笑,笑过之后我却如鲠在喉,红酥手,你怎么就把我给彻底忘了呢?而你是我印象里最深刻的一个同学啊。我十分纳闷。

1996年,我随父母来到黄岩,不是黄岩岛,是浙东的蜜橘之城黄岩,进入一所叫城北小学的学堂读书。我,红酥手,欣爷,在偌大教室里我们的位置,用笔勾勒,就是一个等腰三角形,我和红酥手一桌,欣爷是留级生,独自一桌坐,为什留级生要独自一桌,我现在也想不明白当初老师的安排,独自一人的欣爷也就霸占了整张桌子,她喜欢坐在中间,透过我和红酥手脑袋之间的距离望向讲台的黑板。

如今,欣爷和她老公去了香港,有着稳定的工作和生活,还持有香港的身份证,这让我刮目相看,她看到我写的文章后,觉得当初那个腼腆害羞的小男孩现在可以用文字来表达犀利的观点,也对我刮目相看。小时候的我们,关系融洽,长大后交谈依然可以用融洽这个词来形容,这让我感到欣喜,小时候的东西小到一样玩具大到一种感情,在我们急匆匆的成长过程中往往会在不经意间丢失,对我来说,值得欣慰的是,还有一段融洽的情谊犹如一座超过了使用年限还屹立不倒的桥,牢固地连接着彼此的距离,很不易。小时候,她就很漂亮了,只是那时一副男孩子的打扮,剪着短发,个子也比我高出许多,现在看她的照片,留起了长发,一对漂亮的大眼睛,脸上始终带着亲切的微笑。

无数个夜晚,在远方的她发给我信息,我不管有多忙都会放下手上的工作回复,我们彼此述说各自的生活和感情,我是一个不会轻易和别人交流的人,内心掩藏着很多东西,只有在她面前可以时刻敞开心扉,在我的心目中,她永远是那个一头短发,有点霸道的美丽小女孩,我可以无所顾忌吐露任何的心事。

她向我叙说香港市井的繁华和人情的冷暖,我向她叙说杭州景色的宜人和生活的喜乐。她说她会把自己吃不完的东西全部给老公吃,她的老公在电话里或者使用信息交流很会讲,在她面前又是出奇的木讷。言谈之中,有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生形象展现在了我的面前,虽然实际情况是我们都快要到达三十岁的年纪。有一回我谈到了自己相亲的事情,每天晚上我都能收到她的信息,问我发展怎么样了,有没结果了,然后教我在什么时候可以牵手,送什么礼物给对方,那阵子我相亲,她比我还要兴奋。

有一天晚上,我们彼此讲起小时候喜欢谁,我不能用喜欢这个词语去形容,因为我自己也确定不了这到底是不是一种喜欢的感觉,暂且用好感吧,我对欣爷说,如果真在城北小学六一班选出那么一个女孩子,我会选择红酥手。对一个不和周边同学往来的孩子来说,同桌就是最亲近的人了,而且还是一个好同学,会和我分享遇到的开心事,看我一个人坐在阴暗的教室里会为我打开日光灯,看我在门外敲了好几遍门没人为我开,她从最后面的位置走过来为我开门,在街上远远的地方看到我会对我微笑,下雨天把雨伞借给我,她和同村的人共用一把伞回家。都是温暖人心的小事,却一针一线穿进了我的心里,日日年年,天长地久,不曾忘怀。后来,我读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读到川岛和熏子告别,我想到了红酥手;读三岛由纪夫的《潮骚》,读到新治呼唤初江的名字,也想到了红酥手。

欣爷自然是大吃一惊,对我说:“怎么不早说,我一直和她有联系,如果前几年的话,我可以做媒啊,现在迟了,已经结婚,小孩子都有了!”,她给我看了红酥手大学时候的照片,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比小时候更加漂亮更加时尚。她还给我看了红酥手小孩的照片,一个可爱的小婴儿。

人生有太多不确定,不确定哪些人会在岁月的风里离散,不确定哪些人会在岁月的风里重逢。和我离散的人我想一寻一见,和我重逢的人我求一期一会。

有句话说,我们像狗熊掰玉米棒子一样把好朋友一个个丢掉了,也有句话说我们要像燕子衔泥一样把好朋友一个个找回来。在求学的路上,在求业的路上,我曾没命地向前狂奔,在奔跑的途中红酥手是我丢掉再也找不回来的人,有一天,我回首过往,发现在最初的时候所遇到的那些人竟然一个也找不到了,往事也无人可诉说,终于鼓起勇气寻找,找回了那个欣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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